血珠顺着指尖滑落，滴在裂隙边缘的瞬间被红光吞没。陈默的手还没收回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拽了进去。
他没喊。
苏红袖也没出声。
两人在失重中翻转，四周不是黑暗，而是流动的碎片。一些画面一闪而过：实验室里的金属台、躺在上面的人影、针管刺入手臂、数据屏上跳动的编号。陈默认出了那张脸——是自己，又不完全是自己。每一具尸体都和他长得一样，姿势不同，死状各异。
他的机械义眼自动启动扫描模式，视野里跳出一串乱码。玉佩贴在胸口，发出微弱震动。他抓住苏红袖的手腕，把她拉近一点，用另一只手按住玉佩，试图让心跳频率和它的震感同步。
前方出现一道模糊的光带，像信号波形图那样起伏。他知道那是出口方向，也是唯一能走的路。
苏红袖的身体突然绷紧。她咬住下唇，牙齿陷进肉里。一缕青金色纹路从她左肩蔓延出来，在皮肤下游走，像是活物要破皮而出。她抬起唐刀横在胸前，左手压住刀柄，右手掐住自己虎口，用力到指甲翻起。
“别让它上来。”她低声说。
陈默看了她一眼。她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呼吸变得急促。他知道她在和血脉里的东西对抗。
他把玉佩举到眼前，咬破手指，将血抹上去。符文亮了一下，投射出一条半透明路径，指向光带中心。这是他唯一能依赖的东西——不是运气，不是信念，是计算出来的路线。
“跟着这个。”他说。
话音刚落，一股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他们的身体开始扭曲，骨头发出轻微响声。陈默感觉右眼胀痛，血丝迅速扩散，熟悉的灼热感从喉咙深处升起。他低头咬住卫衣领口，布料塞进嘴里，硬撑着没有松手。
通道两侧的画面越来越密集。他看到一个穿白袍的男人站在镜后记录数据，屏幕上写着“第37次实验失败”。接着画面切换，他自己跪在地上，手里握着骨龙刺，面前七具尸体同时睁眼。再下一帧，他站在高台上，脚下是燃烧的城市，天空挂着两轮血月。
这些不是记忆。
是别人的经历。
是那些没能活下来的“他”。
玉佩的光开始闪烁。导航路径断了一截。陈默立刻伸手去稳，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半透明，像要化成数据流散开。他猛地拍向胸口，用掌根撞击心脏位置，强迫脉搏加快。几秒后，玉佩重新稳定，路径接续。
苏红袖的唐刀嗡鸣一声，自动收紧气流，在她周围形成一层薄壳。她的脸色发青，但呼吸恢复了些许节奏。她没睁开眼，嘴唇微动，念着什么口诀。
陈默知道她快撑不住了。
他也一样。
机械义眼的能量条降到红色区域。备用电源只剩最后百分之五。他不敢关掉系统，怕失去定位。只能继续往前，哪怕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脱离这段通道。
就在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他察觉到身后有动静。
回头一看，裂隙出口正在闭合。原本只是个光点，现在却像被拉长的眼睑，缓缓合拢。而在那即将消失的边界上，站着几个人影。
第一个是双胞胎融合体。姐姐的火焰与妹妹的寒冰缠绕在一起，形成螺旋柱般的躯干。她们静止不动，脸上没有表情，目光直直望来，像是在确认什么。
第二个是赵铁山。他的石躯只剩下残影，膝盖触地，一只手撑在虚空中，另一只手护在身前，姿态像是在阻挡什么东西靠近裂隙。晶化的表面还在缓慢剥落，碎屑漂浮在他周围。
第三个是苍鹰。他的机械翼只剩一根残架，其余断裂的部分悬浮在空中，像被冻结在时间里。他站在那里，右手还保持着转动怀表的动作，可指间空无一物。
这些人没有动。
也没有消失。
就像被钉在了世界的边缘。
陈默想喊，却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盯着他们，直到出口缩成一条细线。最后一瞬，他看见那三人同时抬头，视线穿过空间，落在他身上。
然后光消失了。
通道陷入寂静。
只有玉佩还在震动。
陈默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右眼的血丝更深了。他抬手摸了摸左臂，皮下传来细微刺痛——骨龙刺的残骸还在，只是沉得厉害，像生了锈。
苏红袖靠在他肩膀上，已经没了反应。唐刀的防护层仍在运转，但光芒暗淡。她的体温很低，脉搏几乎探不到。
他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确保她不会飘离。然后重新看向前方。
光带变得更窄，波动频率加快。玉佩的提示音终于响起，断断续续：
“……目标锁定……血月裂隙核心……”
他等了几秒。
系统没有继续。
他又按了一下玉佩。
这次声音清晰了些：“距离序列0，还剩999层进化阶梯。”
话音落下，整个通道剧烈震颤。远处传来低沉轰鸣，像是某种巨门开启。一股新的引力从前方传来，拉动他们的身体加速前进。
陈默抓紧玉佩，另一只手牢牢抱住苏红袖。他知道这股力道不是终点的召唤，而是下一段考验的开始。
他的左臂突然抽搐了一下。
骨龙刺的位置裂开一道细缝，渗出暗红色液体。那血不是普通的血，落地即燃，烧出一小片焦痕，随即被气流卷走。
玉佩的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道笔直的伤疤，从眼角延伸到下巴。这不是旧伤。
是刚刚才出现的。
他没去碰它。
前方的光带突然中断。
一片虚空展开。
无数光点漂浮其中，像是被冻结的数据流。每个光点都在旋转，内部藏着一张人脸——全都是他。
有的在笑。
有的在哭。
有的正举起武器指向他。
陈默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些不是幻觉。
是未来可能发生的分支。
是每一个选择之后诞生的结果。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右眼里银白色的齿轮光纹一闪而过。
“走。”他说。
身体已经被引力彻底吞噬。
他们朝着虚空中心坠落。
最后一块光点在靠近时炸开，里面的人影抬起手，指向他的眼睛。
那只手的虎口处，有一道和他一模一样的微型电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