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消失后,他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身体浮在半空,离地面三米高。一层看不见的膜裹着他,像水一样晃动。胸口的衣服破了,黑色图腾露在外面,泛着微弱的光。右眼的银纹还在闪,左臂的齿轮发出咔哒声,转得越来越慢。
他动不了四肢,只能靠意识控制呼吸。舌尖还有血味,刚才咬的伤口没愈合。这让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幻觉里。
他试着回想最后的动作——那滴血没有落地,被空中某种力量吸走了。紧接着镜子炸开,空间塌陷。现在他漂着,图腾发烫,说明刚才发生的事真实存在。
他集中精神,把注意力放在胸口。图腾的热度随心跳起伏,每次跳动都像有电流穿过骨头。他开始拆解这种感觉,像调试程序一样分段检测。
变量是血。
函数是图腾。
输出是悬浮状态。
他抬起右手,指尖朝下。一滴血从掌心划痕渗出,刚离开皮肤就被透明膜吸走。膜面荡起一圈涟漪,显现出细密的黑色纹路,和图腾完全一样。
这不是陷阱。
是回应。
他明白了。镜界崩塌时,他的血激活了什么。不是陈诡的系统,而是他自己体内的东西开始工作。
膜缓缓下降,带着他落回地面。双脚触地那一刻,左臂传来一阵抽痛。晶化外壳正在退散,皮肤重新长出来,下面没有机械结构,只有正常的肌肉和血管。
恢复了。
但代价是右眼的银纹每闪一次,体内就空一分。生命值在流失,速度不快,但持续不断。
远处李梅变成的树突然抖了一下。挂着眼球的藤蔓断了,掉进裂缝。那声电子音再没响起。
他知道图腾影响了周围的一切。
他低头看手,血还在流。不能再让血接触空气。他撕下一块布条缠住手掌,动作刚做完,耳边传来破风声。
一道寒光从黑暗中飞来。
唐刀撞进他手里,刀柄贴合掌心,像是早就等在那里。刀身映出他的脸,但影像扭曲了一瞬,变成图腾的形状,两个图案重叠在一起,结构完全吻合。
他没松手。
一股热流顺着刀柄冲进大脑。画面闪现:武当山底,巨大的龙形符阵盘踞岩层深处,龙眼对准地表裂口,仿佛在等待某个信号。
他没抗拒,闭上眼把这画面记下来,像存档数据包。几秒后热流退去,他睁开眼,发现刀身上还残留着图腾的投影,微微发光。
这不是巧合。
苏红袖的刀认识这个图腾。
或者说,它一直等着能唤醒它的人。
他握紧刀柄,转向另一边。
赵铁山站在通道尽头,石躯凝固,蒸汽不再喷出。他原本不会主动靠近这种核心区,但现在他来了,而且站着不动。
“你看见了?”陈默开口。
赵铁山没回答。
下一秒,声音从他体内传出,不是嘴巴发出的,更像是石头震动产生的共鸣。
“三十年前……我们也见过这个。”
陈默脚步一顿。
他知道这声音不属于赵铁山本人。之前战斗中,赵铁山的石躯会因战友遗物共振发出低语,但从未说过完整句子。
“你们是谁?”他走近一步。
赵铁山双眼亮起,石缝间透出暗红光。三个字从胸腔位置挤出来:
“原质军。”
说完,整个人重新静止。关节处多了一道新刻痕,线条简单,却是图腾的简化版。
陈默盯着那道痕迹。
原质军。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从赵铁山的状态看,这支队伍已经不存在了。可能是三十年前血月初降时的产物,像陈诡说的那些失败实验体一样,被埋进历史。
但他记得陈诡的话:“你是唯一能承载序列0的存在。”
而赵铁山的石躯认出了图腾。
说明三十年前,有人已经接触过同样的力量。
他低头看唐刀,又看左臂。晶化部分完全消退,皮肤完好,但图腾的光还在胸口跳动。右眼银纹稳定下来,不再频繁闪烁。生命值流失减缓,似乎找到了平衡点。
觉醒不是结束。
是开始。
他把唐刀插进地面,借刀身感受震动。岩层下的抓挠声变了。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整齐的脚步,一步接一步,间隔一致,像钟表走针。
每一步落下,空气中就弥漫一丝铁锈味。
他屏住呼吸。
陈诡常用那种防腐剂擦拭单片镜,每次靠近都能闻到。现在这味道从地底传来,说明对方已经介入现实层面,不再只是镜像干扰。
脚步声朝着裂隙中心移动,目标明确。
他拔出唐刀,抬头看向头顶的巨大裂缝。血月的光照进来,落在图腾上,纹路亮度提升了一格。
体内的共鸣更强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图腾需要血月,而血月也似乎在呼应图腾。两者之间存在双向连接,不只是他被动接受能量,而是形成了某种协议式的互动。
他尝试用呼吸节奏去匹配血月的脉动。吸气四拍,屏息两拍,呼气四拍。重复三次后,胸口的光稳定成持续微亮状态,不再忽明忽暗。
控制住了。
至少暂时可以维持。
他迈步向前,走到裂缝边缘。下方绿光仍在闪烁,藤蔓继续生长,但速度变慢。李梅所化的树干表面出现裂纹,内部有液体流动的迹象。
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估算距离,至少还有五百米纵深。按当前速度,七分钟后抵达。
时间不多。
他需要知道更多。
关于原质军。
关于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关于为什么苏红袖的刀会响应图腾。
他回头看向赵铁山。石躯依旧静立,但刚才说话的位置,也就是心脏区域,有一块金属碎片微微发烫。那是某位战友的勋章残片,一直嵌在石层里。
他走过去,伸手触碰那块碎片。
温度很高。
碎片表面浮现出几个模糊数字:**7-19-04**。
日期?
还是编号?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脚下猛然一震。
脚步声停了。
整个地下空间陷入寂静。
铁锈味却更浓了。
他迅速拔出唐刀,退后两步。刀尖指向地面,随时准备应对突袭。
一秒。
两秒。
三秒。
然后,所有脚步声同时响起。
不是从一个方向。
是从四面八方。
整片岩层都在传导震动,无数个体正以相同节奏行进,包围圈正在收拢。
他握紧刀柄,指节发白。
头顶血月的光突然增强,照得图腾几乎发亮。一股信息流冲进脑海,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原始指令,直接写入神经。
【接收权限:开启】
【共鸣模式:同步】
【序列等级:0】
这三个词在他意识中停留不到一秒就消失了。
但他记住了。
序列0不是称号。
是权限。
就像系统初始化完成,弹出登录界面。
他站在裂缝中央,唐刀在手,图腾发光,血月照顶。
远方,第一道黑影踏出岩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