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离那扇门只剩半寸，锈钥匙在心脏位置猛然一震。
一股排斥力从裂隙深处炸开，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他在空中翻转，后背撞上某种坚硬的平面，膝盖重重磕地，骨头发出闷响。喉咙里涌上铁锈味，但他没时间吐出来。舌尖狠狠咬破，剧痛像电流窜过颅腔，眼前的世界终于不再扭曲。
他撑着地面爬起，右手按在胸口。那里插着一把锈钥匙，深入皮肉却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像是长进了身体里。每一次心跳，钥匙都跟着震动一下，仿佛在和某种东西共鸣。
右眼传来撕裂感。血丝在瞳孔边缘蔓延，齿轮状光纹自行浮现，缓慢转动。视野一阵模糊，又强行聚焦。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龟裂处渗出细小血珠，指甲发黑，指尖微微颤抖。
这不是幻觉。
他已经回来了。
焦土高台仍在，风里带着灰烬的味道。远处，车队停在原地，车灯熄灭，引擎低鸣。赵铁山站在驾驶位旁，石躯表面布满裂纹，关节处间歇喷出白色蒸汽。林焱和林淼坐在后排，一个火焰胎记泛红，一个义眼结霜，两人谁也没看对方。
没有人靠近他。
他知道为什么。
他现在的样子，太像那些被数据污染的诡异体了。
他抬起左手，用虎口上的电路图纹路轻轻蹭了一下车门金属框。一道极微弱的磁暴信号释放出去，频率稳定，波形规整——是人类能理解的逻辑语言。
赵铁山盯着他看了两秒，终于点头，拉开副驾车门。
陈默坐进去，背部贴上座椅的瞬间，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他没吭声，只是把右手按在仪表盘上。一滴血从指缝滑落，砸在塑料表面。
血珠没有立刻散开。
它微微颤动，随即渗透进表层。鼻腔突然发热，鲜血涌出，顺着唇角流下。同时，车内反光镜中浮现出一幅立体图像——一座商场的结构图，地下三层，通风管道错综复杂，中庭位置标注着一个青铜色轮廓。
林焱猛地前倾身子：“你看到了什么？”
陈默没回答。他在确认那幅图是否真实。中庭的青铜榜……和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一模一样。那是序列选民的考场入口，也是所有失控者的终点站。
“走。”他说，声音沙哑，“往东南方向。”
赵铁山没问理由。他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启动引擎。轮胎碾过焦土，留下两道深痕。后视镜里，那片蓝光依旧悬浮在空中，单片镜残片静静漂浮，指向远方。
每三秒闪烁一次，像倒计时。
车行十分钟，前方路面横着三具尸体。
他们穿着机械城制式作战服，全身冻结，面部凝固在惊恐状态。冰层透明，能看清眼球爆裂的细节。其中一人胸口插着一把锈钥匙，已经断裂，断口参差。
林淼忽然开口：“这是我的冰。”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她摇头：“不是我做的。温度不对，冻结速度太快，而且……”她顿了顿，“这冰里有数据残留。”
车载频段突然接入一段信号，电流杂音中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这是磁暴操控者的手笔。他们在清场。”
是机械城工程师。
没人说话。
陈默盯着那把断钥匙，脑子里闪过反光镜里的图像。商场中庭的青铜榜，通风管道的走向，还有那个隐藏在b2层的密室——门上刻着与他体内钥匙完全一致的纹路。
“别信那蓝光。”他低声说，手指抠住仪表盘边缘，指节泛白，“但我们得跟着走。”
赵铁山握紧方向盘，石躯肩部裂纹中透出晶光。车灯重新亮起，照亮前方道路。
双月悬空，一银一赤，余晖洒在废墟之上。路边的枯树挂着碎布条，随风轻晃。车队驶过冰尸，轮胎压碎薄冰，发出细微碎裂声。
陈默闭上左眼，仅靠右眼观察外界。齿轮光纹持续运转，视野边缘不断跳出乱码般的数据流。他开始记录这些信息：蓝光闪烁频率、冰尸冻结角度、断钥匙的金属成分……
程序员的本能还在。
只要还能计算，就还没输。
“你还能撑多久？”林焱突然问。
他没回头。
“不知道。”
“那你凭什么指挥我们？”
他缓缓转头，透过副驾后视镜看着她。火焰胎记边缘出现了黑纹，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了。他记得这种症状——元素反噬的前兆。
“我不指挥你们。”他说，“我只是知道，如果我们现在停下，明天醒来的时候，可能就不再是自己了。”
车内沉默。
林淼抬起手，指尖凝出一根微型冰刺，藏进袖口。她没说话，但目光一直盯着陈默的后脑勺。
车继续前行。
二十分钟后，前方建筑轮廓显现。
世纪华联商场矗立在废墟中央，外墙爬满藤蔓，锈迹斑斑。入口上方的招牌歪斜，字母脱落，只剩下“世 华联”三个字。大门半开，里面漆黑一片。
赵铁山减速，将车停在三百米外。
“就到这里。”他说。
陈默点头，试图抬手擦掉鼻血，却发现手指僵硬。他低头看去，血珠正从指尖滴落，在裤腿上晕开暗红痕迹。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面单片镜残片，从他们出发到现在，从未改变过方向。可刚才转弯时，明明应该偏移至少十五度。
他猛地抬头看向后视镜。
蓝光依旧稳定，镜片悬停空中，正面朝向驾驶座。
可它的背面呢？
他屏住呼吸，慢慢将头侧过去一点。
镜片背面映出的画面不是天空，也不是废墟。
而是一双眼睛。
一双不属于任何人的、由无数细小镜面拼接而成的眼睛，正透过镜片注视着他们。
赵铁山察觉到异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怎么了？”
陈默张嘴，还没发出声音。
镜片突然转向，正对车内。
蓝光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