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的瞬间，陈默的左手还搭在门框上。指尖那点干涸的暗紫色血迹蹭在铁皮边缘，留下一道模糊的印子。他正要缩手，左臂外侧猛地一凉——像是被冰过的刀锋贴着皮肤划过。
剧痛来得毫无征兆。
他低头看去，半截漆黑的利爪从路基碎石中探出，三根指节死死扣进他的小臂肌肉里。卫衣布料撕裂，血珠顺着爪尖滴落，在沥青上砸出几个细小的坑。
牙床下意识咬住笔帽，橡胶的苦味冲进鼻腔。眩晕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他踉跄后退半步，背靠车门才没倒下。
头顶传来一声轻响。
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陈默抬头，看见陈诡站在车顶边缘。月光落在他镜片上，映出两道冷白的反光。他左手抬起，掌心朝下，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从指缝滑落。刀身歪斜地插进地面，距离陈默脚尖不到三步远。刀尖还在晃，一串黑紫的血珠顺着刃口滚落，渗进裂缝。
“想活，就吸它的血。”
声音不高，却压过了远处风声。
陈默盯着那把匕首。锈层剥落的地方露出一点暗红的金属底色，像是被某种东西腐蚀过。他知道那是铁爪诡异的血。他也知道，只要碰了这血，就再也没法回头。
可他更清楚，现在不喝，等会儿连站都站不住。
他弯腰拔起匕首。
掌心刚握住刀柄，一股腥腐的气味直冲脑门。胃部抽搐，喉头泛酸。他没松手，反而将刀刃横过来，用力在掌心划了一道。血立刻涌了出来，混着匕首上的黑紫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把手指放进嘴里。
血腥味、铁锈味、还有种说不出的滑腻感在口腔里炸开。他强忍呕吐的冲动，咽了下去。
刹那间，耳边响起断续的电子音：“血月共鸣……检测到非人类原质……技能抽取中……”
身体像是被人从内部点燃。热量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部，又顺着血管爬向四肢。右眼突然胀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里面搅动。他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一片暗红色的光晕。
再睁开时，世界变了。
夜色不再是纯粹的黑。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颗粒，像是被风吹起的尘埃，但它们在移动，有规律地飘向车队方向。他顺着轨迹望去，看清了那些东西的真面目——透明的虫卵，米粒大小，外壳微微反光，正附着在气流中缓缓前进。
而更远处，另一只铁爪正贴着地面爬行。它关节扭曲，动作缓慢，似乎在刻意隐藏身形。目标很明确：货车尾部的备胎架下方，那里有个通风口。
陈默低吼一声，握紧消防斧冲了出去。
脚步落地时，他能看清每一块碎石的轮廓，甚至能分辨出柏油路面上细微的裂痕走向。那只潜行的铁爪刚抬起前肢，他就已经判断出它的发力点。斧刃横扫而出，在夜视视野下精准命中其膝关节连接处。
咔的一声脆响。
怪物发出尖锐的嘶鸣，整条腿当场断裂。它翻滚着想要爬起，陈默已跃上它的背部。右手抓住它颈后的骨刺，左手将消防斧狠狠钉进地面，借力翻身骑坐上去。
他张口咬向它的脖颈。
牙齿刺破皮肤的瞬间，一股更浓烈的腥味涌入口腔。这次他没有抗拒，而是主动吞咽。系统提示再次响起：“技能叠加判定中……失败。持续时间延长至38分钟。”
力量回来了。
不只是体力恢复，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唤醒。他能感觉到血液在体内流动的速度，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节奏与红月光芒的明暗同步。右眼血丝仍在，但不再灼痛，反而有种奇异的稳定感。
他松开口，甩掉嘴角残留的黑血，站起身。
那只铁爪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他低头看了眼尸体，忽然注意到它脊椎第三节的位置有一道缝合痕迹。切口整齐，像是被什么利器快速剖开又缝合。里面隐约透出一点微弱的蓝光，一闪即逝。
陈默没多看。他拔出消防斧，转身走回货车旁。
陈诡不知何时已不在车顶。他蹲在路边一块塌陷的混凝土板上，膝盖上摊着一本机械账本。黑色封皮，边角磨损严重，页脚写着编号“07”。他正在用一支银色钢笔记录什么，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发出沙沙声。
陈默走到他三步外停下。
“你早就知道这里有寄生虫。”他说。
陈诡没抬头，继续写字：“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
“提醒你，还是测试你？”陈诡终于抬眼，镜片后闪过一串数据流，“你的反应速度比上次提升21%，决策延迟降低至0.4秒。夜视稳定性超出预期，适合进入下一阶段实验。”
陈默握紧了斧柄：“我不是实验品。”
“你是容器。”陈诡合上账本，站起身，“而且是目前唯一能承受多次吸血而不失控的个体。这值得记录。”
他绕过陈默，走向货车驾驶室。经过时低声说了一句：“别浪费这次觉醒。下次受伤，我不会再给你匕首。”
陈默没动。
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影子投在路面上。很长，边缘清晰。右眼还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微粒，那些虫卵已经被夜风吹散，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消防斧。
斧刃沾着黑血，边缘有些卷曲。他用袖口擦了擦，动作很慢。擦完后，他把斧子轻轻插回车厢侧面的固定架里。金属卡槽发出轻微的“咔”声。
然后他爬上车，坐在角落的位置。
衣服还没换，左臂伤口还在渗血。他没包扎，只是用右手按住创口，防止血滴下来弄脏地板。视线扫过窗外，远处山脊线起伏，血月悬在天边，亮度似乎比刚才高了些。
他闭上右眼。
血丝还在，热度未退，但不再压迫神经。相反，有种微妙的掌控感在滋生。就像当年调试代码时，第一次发现bug根源那一刻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刚刚跨过了某个界限。
不是从人变成怪物，而是从被动求生，变成了主动猎杀。
车内的空气很闷。司机检查完底盘回来，拍了拍方向盘：“能走。”
赵铁山坐在副驾，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引擎启动，货车缓缓驶离塌陷区域。车身颠簸了一下，陈默的手从伤口移开。血已经凝了一层，皮肤表面结出暗红的痂。
他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
可就在意识即将沉入休息状态时，右眼突然一跳。
视野里浮现出一行虚影文字，只有他能看到：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波动源，距离约1.7公里，移动中】
他猛地睁眼。
前方驾驶室里，赵铁山依旧挺直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后视镜的角度微微偏转，刚好照出陈默的脸。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短暂交汇。
赵铁山没说话，只是轻轻抬了下眼皮。
陈默收回视线。
他慢慢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那块从赵铁山手臂剥落的石屑。指甲盖大小，边缘粗糙。他用拇指摩挲着表面纹路，一言不发。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的声响。
远处山林深处，一道微弱的蓝光在树冠间闪了一下，随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