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只是采薇宫的一个三等宫女。
她本以为,被卷入这等谋害皇嗣的滔天大案,就算不死,也会被拖出去打个半死,然后扔到浣衣局。
可是,主子不仅没有丝毫怀疑她。
还要为了她这样一个卑微宫女的名誉,亲自去药事局讨个说法?
名誉?她一个宫女有什么名誉可言?
除了主子之外,还有谁会在乎?
珊瑚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主子,不用这样,主子肯这样信奴婢,就已经是天大的天大的恩典。”
“主子管理东宫,日夜操劳,奴婢还这样不懂事,实在是大错,至于外面的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奴婢不在乎,只要主子信奴婢就好。”
云筝笑着摇了摇头,为珊瑚找场子,可不只是为她一个人。
那些红花不管是谁取的,都是来自药事局,她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下去吧。”云筝没有跟珊瑚多说,“好好休息,明天跟我一起去。”
珊瑚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化作重重的三个响头。
之后,在百灵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恍恍惚惚地退了出去。
……
次日,云筝先是去映秀宫探望了崔玉枝。
流产后的崔玉枝,身体和精神都相当的差。
哪怕周允祚处罚了萧玲儿,她也觉得完全不够。
她死死抓着云筝的手,让她再劝劝殿下,想让萧玲儿给她腹中孩子赔命。
云筝心道,这女人真是异想天开。
周允祚打杀了荔枝,就是不想这事继续发酵了。
现在,皇上缠绵病榻,他怎么也不能让崔玉枝落胎的消息,再去刺激皇上。
而且,周允祚怎么都不会杀萧玲儿。
萧玲儿名义上,也是赫赫有名的萧家女,严格来说,还算是皇后的族亲呢。
周允祚身为太子,利益跟手握三位皇子的萧家的利益是冲突的,杀了萧玲儿就等于白白送一个把柄给萧家。
说真的,云筝是真看不上崔玉枝的宫斗水平。
天天把精力放在讨好周允祚身上,有什么用?
虽说萧玲儿一直说什么,在家里不受宠,被嫡姐们欺负,以博得周允祚的同情。
但崔玉枝就不会拿她萧家女的身份做文章,捏造她跟皇后生下的那三位皇子的关系,引起周允祚对她的疑虑和防备吗?
菜,还不多练。
从映秀宫离开后,云筝又去处理了一些必要的工作。
下午,她便带着百灵和珊瑚,往药事局而去。
东宫没有独立的药事局,库房没有的药材,就只能去药事局取用。
药事局很大,设在皇宫西北角,管事太监姓张,名小福,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太监。
看到云筝前来,他脸上有几分意外。
但他没有起身见礼,只是坐在椅子上抬了一下头,说:
“哟,什么风把东宫的云侍妾您给吹来了?真是让咱家这小地方蓬荜生辉啊。”
他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轻慢。
在他眼里,哪怕是崔玉枝都算不得什么正经主子。
更何况,云筝不过是个运气好暂时得宠的侍妾,还是宫女出身,哪能上得了台面?
云筝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张公公,昨晚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导致太子妃落了胎的红花,是从你的药事局出去的吧?”
张小福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哎哟喂,云侍妾这话咱家可就听不懂了。那红花不是您身边的珊瑚姑娘,亲自来领的吗?”
云筝眼神微冷:“但是,珊瑚并未领取红花。”
张小福耸了耸肩,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那咱家就不知道了,咱们药事局的记录,那都是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的,岂能有错?”
“您说不是,就不是了?那以后咱们这差事还怎么办?”
云筝静静地看着他,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明知有错,也不更正了?”
张小福也不看她了:“更不了。”
云筝身后的珊瑚拉了她两下,示意算了。
药事局不归东宫管,云筝即使掏出太子妃的金印,也不好使。
但云筝一步都没动,反而还找了个椅子,自顾自地坐下来了。
张小福眼里闪过一丝鄙夷,说:“哟,云侍妾这是做什么?赖上咱家了?”
云筝轻描淡写地说:“红花一事,现在没有人过问,不代表以后也没人问,正因为你白纸黑字写着是我家珊瑚领的,若是不更正过来,万一日后有人问起怎么办?”
“张公公,你自己也是苦出身,这种害小姑娘性命的事情,你干得就不亏心?”
张小福笑出了声:“原来,云侍妾从东宫跑这么大老远来,是教训咱家的,那咱家也好心奉劝一下侍妾吧……”
“这宫里每年死掉的三等宫女,是这个数。”
张小福伸出五个手指头,又接着说:
“所以说,不是每个宫女,都能有侍妾这么好的运道,一飞冲天,大多数宫人都是天生的劳苦命,用不着你这样较真。”
云筝看到他眼里的不屑,就知道这人已经烂到心了。
于是,她也不打算再好言相劝,直接沉下脸说:
“张公公,我云筝呢,确实只是个小小的侍妾,比不得您在这药事局经营多年,树大根深。”
“但是,您应该也有耳闻,是谁把皇后拉下马,又是谁把萧侧妃关在了秋月宫一步都出不来。”
张小福脸上的笑容僵住。
云筝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
“您说,我要不要现在就去求见殿下,或者是去张德全张总管那里说道说道?”
“就说这药事局管理混乱,记录错漏,药材可以随便签别人的名字冒领……”
张小福丝毫不在意,冷笑道:
“云侍妾,您这是威胁咱家?!”
“您无凭无据,休要血口喷人,咱家行的端坐得正,您有本事就去告,看看咱家这药房有没有问题。”
直播间里,几个医生都吓了一跳,赶紧跳出来说:
“呃,我不懂中药啊,主播悠着点儿别玩崩了。”
“我是外科医生,也不懂啊……”
“啊,好不容易有点参与感,结果我不懂中药。”
“我在药房工作,倒是懂一点点,但是,这药房看不清楚,我不敢瞎说。”
直播间里几个人都说不懂。
云筝却淡定地回了一声:“没关系,我也不懂。”
然后,她不再看张小福,而是对珊瑚吩咐道:“你去御医署请当值的王肃康王院判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