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靠在病床边，手臂上的伤口被纱布层层裹住，隐隐传来拉扯的痛感。大宝蜷在她身旁睡着了，小脸贴着她的衣角，呼吸轻得几乎察觉不到。她低头看着儿子，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他额前乱翘的发丝，动作很轻，生怕惊醒这短暂的安宁。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又暗下，再亮起。她没去拿，只是盯着那点光闪烁，像深夜里不肯熄灭的路灯。
护士推门进来，端着药盘，脚步放得很轻。“您真是了不起的母亲。”她一边换药一边低声说，语气里带着敬意。
苏瑶摇头，声音很淡：“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话音刚落，病房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夹杂着快门按下的咔嚓声和记者的提问。保安在走廊拦人，声音压得低却仍能听清：“病人需要休息，请你们退后！”
她皱眉，伸手去够手机。刚解锁，陈芳的消息就跳了出来：“快看热搜！你上新闻了！”
她点开视频，本地电视台正在直播特别报道，标题是《单亲母亲孤身闯废弃厂区，勇救被绑孩童》。画面中，她抱着大宝从仓库走出来，肩头渗血，步伐却没有一丝迟疑。镜头晃动，背景里有警车灯闪烁，有人喊“快叫救护车”，但她始终没有停下。
评论区瞬间炸开。
“这是什么神仙妈妈？一个人打两个壮汉？”
“我昨天还在群里骂她不让五宝上学是不负责任，现在脸疼。”
“她不是用草药治发烧吗？当时都说她迷信，可人家孩子一个都没出事，反倒是她自己拼了命护住全家。”
苏瑶看着那些翻涌的文字，指尖停在屏幕上，没有滑动。她不关心这些评价，也不在乎谁道歉谁后悔。她只记得铁管砸下去时骨头传来的震感，记得刀刃划过皮肤那一瞬的灼热，记得大宝看见她时睁大的眼睛。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四宝探进头来，手里捧着一杯温牛奶。“妈妈，三宝他们都在楼下等着，外婆送来了粥。”
她接过杯子，温度透过掌心传上来。“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
“我想陪大哥。”四宝走进来，把另一杯递给姐姐，“你也喝点吧，冷了就不好了。”
她点点头，抿了一口。奶香在嘴里化开，喉咙却有些发紧。
电视还开着，主持人正转述警方通报：两名嫌疑人已被控制，初步审讯显示，背后存在商业动机，案件仍在深入调查中。紧接着，画面切到一段执法记录仪拍下的片段——她踹开门，冲进去，挥铁管、夺刀、护住大宝，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
四宝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屏幕里的母亲。
“妈。”他忽然开口，“你说过我们不能相信陌生人，但现在……大家是不是终于知道你是对的了？”
苏瑶放下杯子，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别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都平安。”
可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止是记者，还有网友自发组织的声援群开始传播她的故事。育儿博主在直播中哽咽：“我们曾经质疑她独自抚养五个孩子会不会耽误孩子成长，可她用行动告诉我们，什么叫真正的母爱。”
弹幕一片刷着“对不起”。
她关掉手机，拔掉路由器插头，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窗外天色渐暗，城市灯火次第亮起，映在玻璃上，像是遥远的星河。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没开灯。怀里抱着大宝留下的儿童手表残壳，边缘裂开一道口子，像是被重物压过。那天她在集装箱角落捡到它，连同那张烧了一半的纸一起塞进了衣兜。鹰形火漆印的碎片还在口袋里，她没拿出来，也不敢轻易交给警方——她怕线索太早暴露，反而让幕后之人警觉。
门铃响了。
她没动。片刻后，厉霆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隔着门板，沉稳而克制：“我在楼下等了十分钟。让你开门是我的无礼，但我必须确认你们都还好。”
她依旧没起身。
“我已经让公司法务介入案件调查，所有相关项目资料正在重新审计。如果有任何人想借这次事件打击我，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顿了顿，“但我知道，你现在最不需要的，是我的承诺。”
脚步声远去。
她闭了闭眼，把残破的手表放进抽屉，锁好。
第二天清晨，她刚给五宝做完早餐，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是一条新闻推送：《厉霆琛首次公开回应绑架案，称‘我会用余生保护她们’》。
她点进去，视频已经播放到一半。厉霆琛站在医院门口，西装笔挺，脸色冷峻。记者追问他对苏瑶的看法，他沉默两秒，才开口：“过去我缺席太多，是我的错。从今天起，我会承担起父亲的责任，也会尊重她们母子的生活节奏。我不求原谅，只求一个弥补的机会。”
镜头扫过围观人群，有人鼓掌，有人喊话：“厉总，早点娶她进门吧！”
热搜迅速攀升，#厉霆琛认错#、#苏瑶值得最好的保护#接连上榜。
二宝趴在平板上看直播回放，兴奋地叫：“爸爸说要保护我们啦！”
三宝握拳：“我就知道他不是坏人！”
只有大宝坐在角落，低着头玩积木，一句话没说。
苏瑶看着视频结尾定格的画面——厉霆琛转身离开时回头望了一眼医院窗口，目光仿佛穿透屏幕落在她身上。
她移开视线，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几分钟后，新消息弹出。
“明天，带五宝来厉氏大厦。”
她盯着那行字，许久没有动作。阳光从窗台斜照进来，落在她的手指上，微微发烫。
四宝走过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妈妈，你会去吗？”
她没回答。
晨风掀动窗帘一角，桌上未喝完的牛奶表面泛起细微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