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里的声音还没散尽,我正要开口回应苏晨关于排水槽坡度的问题,主控台的警报灯突然爆闪。
刺耳的蜂鸣声撕开屋内的安静,红光一帧一帧打在墙上,像心跳骤停后的抽搐。我猛地站起身,手已经按在武器柜的拉杆上。显示屏自动跳转到外围监控画面,东侧红外探测器标记出一个活动热源,坐标正在缓慢移动,距离安全屋外墙不足十五米。
“全员警戒。”我按下对讲机通话键,声音压得很低,“非必要不开灯,苏瑶带苏晨进应急舱,我出去查看。”
没有等回应,我抓起靠在桌边的改装钢管——前端焊了三棱刺,后端缠着防滑胶布,顺手抄起防爆手电就往通道口走。身后传来对讲机里苏晨急促的声音:“林越,你等等——”
我没停下。
通道门开启时发出轻微液压声,我贴着墙根往外挪。外面漆黑一片,雨后的空气潮湿厚重,带着一股铁皮锈蚀和腐土混合的气息。头顶的云层没散,遮住了月光,能见度不到十米。我蹲下身,耳朵贴近地面听了几秒,除了风刮过废墟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动静。
东侧警戒线是我亲手布置的,两圈带倒刺的铁丝网,中间埋了四个被动式红外探头。现在触发的是最外层北段节点,那个位置原本有个塌陷的排水沟,上周才填平压实。我记得当时补土时留了一道浅坎,可能成了动物钻入的通道。
我绕了个弧线,从南侧迂回接近目标区。靠近铁丝网时,我伏低身体,用头灯边缘扫了一眼地面。泥地上有几道拖痕,新鲜的,朝网子缺口方向延伸。再往前半米,铁丝被掀开一道口子,边缘扭曲,像是被什么硬物反复拉扯过。
我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头灯的光束切进黑暗,照出一团蜷缩的影子。那是一只狗,瘦得几乎只剩骨架,毛发结成块,前腿有一道暗红的伤口。它半个身子卡在铁丝缝里,正低声呜咽,看到光后猛地挣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叫声。
我松了口气,没关灯,但放低了手里的钢管。
它不是冲着安全屋来的,更像是在废墟里游荡时误闯进来,受了伤又惊慌失措,才会撞破防线。我慢慢靠近,在两米外停下,轻敲了下手电外壳。金属碰撞声让它僵了一下,耳朵向后压,但没再动。
我掏出工具包里的剪钳,靠近铁丝网,一点点剪开缠住它后腿的金属丝。过程中它几次想咬,都被我用钢管挡开。最后一根丝断开时,它猛地抽身往后退,跌在地上又爬起来,瘸着腿往东边废墟跑了几步,忽然停住,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追。
直到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断墙后面,我才站直身体,检查铁丝网的破损情况。缺口长约半米,下方支撑柱松动,需要重新浇筑基座。我掏出记号笔,在旁边的水泥桩上画了个叉,明天安排修补。
返回途中,我顺手重启了警报系统。主控台的蜂鸣停止,红光熄灭,屏幕恢复成常规监控界面。苏瑶和苏晨已经从应急舱出来,站在通道入口等我。
“是你一个人?”苏瑶问,声音还有点紧。
我点头,把钢管靠墙放好,摘下手套:“一只野狗,受了伤,放走了。”
苏晨立刻追问:“会不会引来别的?这种天气,流浪动物都在找 shelter。”
“会。”我走进控制区,调出警报记录,“但它没停留,也没留下气味标记,暂时不会吸引同类。不过……”我指着屏幕上的时间戳,“从触发到响应,用了四分三十八秒。如果下次是人,这个速度不够。”
苏晨走近看数据,眉头皱起来:“我们三个,只有你一个能出战。一旦你在外头,屋里等于没防线。”
苏瑶插话:“我可以守内门,有对讲机,能及时通知。”
“不行。”我摇头,“应急舱才是你的位置。真有人攻进来,你得保证医疗系统不被破坏。”
空气静了一瞬。
苏晨低头想了会儿,抬头说:“要不,开始巡逻?轮流值夜,至少保持两个人清醒。”
我看向监控屏。画面里,东侧缺口还在闪烁黄标,其余区域一片死寂。远处的楼群倒塌了一半,残骸堆叠成山,风吹过时,有些碎塑料袋挂在钢筋上晃动。
“不止巡逻。”我说,“从今晚开始,执行双人轮岗制。每两小时一圈,路线覆盖全部警戒线。另外,在主网和内墙之间加装声光警示器,下次再有触网,先闪灯鸣响,别直接拉总警报。”
苏晨点头:“我能负责组装,手头还有几个喇叭和频闪灯。”
“明早开工。”我打开排班表模板,输入第一轮:林越、苏晨,21:00-23:00。第二轮空着,准备留给明天补休的王磊。
苏瑶忽然说:“巡逻的人,得带急救包。万一受伤,不能硬撑回来。”
我看了她一眼:“可以。从备用医疗包里拆两个小号的,轻便防水,绑在腰带上就行。”
她说完就转身去翻储物柜,动作利落。我盯着屏幕,把刚才那段红外触发的录像倒回去重放。放大到狗出现的画面,它的姿态很奇怪——不是主动闯入,而是像被什么东西逼过来的。它跑出来的方向,是东面那片老厂房区,那里曾是化工仓储带,灾后一直没人敢靠近。
“你发现什么了?”苏晨站在我旁边问。
“那只狗。”我指着画面边缘,“它来的时候,耳朵一直是向前竖的,不像单纯逃窜。更像是……背后有东西让它不敢回头。”
苏晨沉默几秒:“你也觉得不对劲?”
我没回答。只是把那段视频另存为特殊标记文件夹,命名:【异常活动_001】。
排班表打好,我打印出来贴在白板上。苏晨在旁边写设备清单,苏瑶整理出两个便携医疗包。三人各自忙碌,屋里恢复了平静,但气氛已经变了。不再是修机器、改管道那种可控的麻烦,而是某种看不见的压力,开始从外面渗进来。
我走到窗前,拉开内层防爆帘。玻璃外层还残留着酸雨干涸后的水渍印,像干掉的泪痕。远处废墟沉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
“明天我去趟材料市场。”我说,“铁丝网要加高,再焊几排反攀爬刺。另外,围墙顶部加装震动传感器,比红外更敏感。”
苏晨应了一声:“我跟你去。”
“你留下。”我转头看他,“先把声光系统做出来。我要的是,哪怕一只老鼠碰网,屋里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但不用全屋炸醒。”
他点头:“明白。”
时间显示23:17。第一轮巡逻快开始了。
我拿起挂在墙上的战术腰带,扣上新做的医疗包,又检查了一遍手电和钢管。苏晨也换好了靴子,站在我旁边。
“走吧。”我说。
我们穿过封闭通道,踏上外区巡逻起点。夜风比刚才更冷,吹在脸上像细砂擦过。我抬头看了眼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露出一片灰白的天空。
脚刚踩上碎石路,对讲机突然响了。
“林越。”
是苏瑶的声音。
我停下,按下通话键:“说。”
“东侧第二个探头,信号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