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的雨,细得像丝线,把寒月谷的霜木林染成了深绿。丫丫一早就在剑庐翻找,最后抱着个褪色的布包跑出来——里面是苏清寒当年用过的竹制育苗铲,铲头还留着第一棵霜木苗的泥土痕迹,“今天该去看清寒姐姐的‘根苗’了!”
林砚跟着她往谷西的山坡走,那是镇民前几日发现的地方:坡上长着棵最粗壮的霜木,树干上刻着小小的“寒”字,树根旁散落着几枚旧木牌,正是苏清寒最初做的许愿牌。“这是她种的第一棵霜木苗。”柳玄早带着人在树下清理了杂草,还铺了层新采的松针,“王婶说,清寒姑娘当年总来这儿待着,说要让第一棵苗看着谷镇变好。”
“寒佩”在胸口轻轻发烫,绿光顺着林砚的指尖落在树干的“寒”字上。忽然,树根旁的泥土微微隆起,几株新苗从旧苗的根须间钻了出来,芽尖沾着雨珠,竟和旧木牌上的霜叶纹一模一样。“是根生苗!”阿辰蹲下身,小心翼翼拨开泥土,“旧苗的根脉把养分传给新苗了,这就是清寒姑娘说的‘根脉相连’!”
镇民们自发带来了清明的祭品:王婶端来刚蒸好的清明粿,皮是用阳坡的艾草和的,馅是新磨的豆泥,“清寒姑娘爱吃甜口的”;张叔扛来块青石板,是他特意选的、和老井台同料的石头,“想给她立块‘忆寒碑’,记着她护谷的心意”;阿禾则带着孩子们,在旧苗周围种满了从阳坡移栽的新籽苗,每株苗旁都系着红绳,绳上挂着写有孩子名字的小木牌。
立碑时,“寒佩”的绿光突然与聚脉石的光晕连成一线,顺着地脉传到山坡——旧苗的枝叶轻轻晃动,新苗的芽尖纷纷朝向石碑,像是在回应。林砚摸着石碑上刚刻好的字:“清寒植苗,护谷安岁,根脉相传,岁岁常青”,忽然想起“岁安册”里的话,转头对众人说:“这碑不是纪念,是认根——咱们都是这棵旧苗旁的新苗,得把她的根守住。”
午后雨停了,阳光透过霜木枝叶洒在石碑上。阿禾教孩子们辨认苗情:哪些是霜木苗,哪些是杂草,怎么用井泥拌土护根,这些都是苏清寒笔记里的法子,如今成了孩子们的“启蒙课”。丫丫抱着育苗铲,在旧苗旁挖了个小坑,把上一章的纸鸢线埋了进去:“这样清寒姐姐就能一直看见咱们的纸鸢了!”
林砚坐在石碑旁,翻开“岁安册”添写新页:“三月清明,寻得清寒初植霜木苗,立‘忆寒碑’,新苗从旧根生,三脉光晕绕坡,谷人认根承愿。”刚写完,“寒佩”的绿光落在纸页上,与石碑的字影重叠,像是苏清寒在轻轻应和。
傍晚下山时,镇民们牵着孩子的手,走在“连脉径”上。王婶说要把清明粿的做法记进“生计录”,以后每年清明都做;张叔计划在山坡周围种上更多霜木,让旧苗不孤单;丫丫则盼着秋天,想看看新苗能不能结出木籽,好接着种下去。
林砚走在最后,望着山坡上的旧苗与新苗,望着石碑旁飘动的红绳。他忽然懂了,苏清寒的“根”从来不是那棵旧苗,也不是那块石碑,而是谷镇人心里“护谷安岁”的念头——是阿禾教孩子认苗的耐心,是王婶蒸清明粿的心意,是丫丫埋纸鸢线的天真。这些心意像种子,落在谷镇的土里,长出新的根脉,让护谷的传承,比霜木林更长久,比岁月更绵长。
风穿过山坡,带来新苗与松针的清香,石碑上的字在夕阳下泛着暖光。林砚握紧“岁安册”,指尖的墨香与“寒佩”的暖意交织——他知道,明年清明再来时,这里的新苗会更高,红绳会更多,谷镇的日子,也会像这霜木根脉一样,扎得更深,长得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