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木桌,染好的素褐与胭脂红丝已摊在案上——可阿禾捏着绣花针,线刚穿进针孔就打了个结,他盯着丝布上画好的桑叶图案,急得直挠头:“苏师姐,丝太滑了!针一扎就跑位,绣出的叶边歪歪扭扭,旧绣花绷又松垮垮的,根本绷不住布,这丝帕咋做得好看?”
苏清寒转身从针线篮里,翻出一个包着蓝布的旧绣花绷——是柳玄妻子传下的,竹制绷架打磨得温润,绷轴上刻着“绷紧丝布,针脚匀密”的小字,绷边还缠着半圈旧桑丝绳,绳头贴着张泛黄的纸片,画着桑叶刺绣的针脚示意图:“这旧绷能调松紧,把丝布卡进绷槽,拧紧绷轴,布就绷得平展了,绣的时候用旧顶针顶针尾,针就不会滑。”她从篮底摸出个铜制旧顶针,顶针内侧刻着“针尾顶实,线走顺纹”,“你看,把顶针套在中指上,针尾顶着它推,针脚就稳了。”
旁边的木架上,立着把旧裁丝尺——尺身刻着“帕方六寸,边宽半寸”,尺尾还坠着个小铜坠,裁丝时能压着布不跑偏。“先把染丝裁成方形,边宽要匀,不然缝的时候会歪。”苏清寒握着裁丝尺,沿着丝布边缘划下痕迹,阿禾跟着用旧剪刀裁剪,剪刀刃磨得锋利,丝布裁得整整齐齐,没一点毛边。
两人刚绷好第一块胭脂红丝布,院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是陈婶挎着竹篮来,篮里装着刚蒸好的桑芽糕,糕上还撒着晒干的桑花瓣:“听说你们在做丝帕,俺蒸了点糕来,干活饿了垫垫肚子!”她凑到绷前看,“这旧绷用得好!绣桑叶要‘齐针绣’,针脚顺着叶筋走,别跨太大,不然丝布会起皱。”说着就拿起针,示范绣了两针,叶筋的纹路瞬间清晰起来。
没等阿禾学会齐针绣,张叔扛着个竹编盒来了,盒里装着他新编的竹制帕托:“丝帕做好了得有个盒子装,俺编了些帕托,垫在里面不磨丝。”他打开盒子,帕托上还刻着细小的桑叶纹,“这是照着柳前辈旧竹器上的花纹编的,配丝帕正好。”周叔也推着小车来,车上放着两个蚕沙枕:“这枕芯是今年新晒的蚕沙,送给你们当谢礼,枕着安神,明年养蚕才有精神。”
李婶来得最晚,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张泛黄的染布方子:“这是俺婆婆传的‘桑皮绿’染方,明年春天你们想染新色,就照着方子来,用桑树皮煮汁,加明矾固色,颜色比买的染料还正。”她坐在木桌旁,指着方子上的字:“你看,这里写着‘桑皮五斤,水十斤,煮两时辰’,比例都标得清楚,错不了。”
苏清寒拿起旧绣花绷,教阿禾跟着陈婶的针脚绣桑叶,丝线在绷上慢慢游走,胭脂红的布面上,渐渐浮现出莹白的桑叶纹路。阿禾绣得认真,偶尔线打结,陈婶就帮着理线;张叔帮着把做好的素褐丝帕放进竹编盒;周叔把蚕沙枕摆在床头;李婶则把染方贴在储物间的墙上,和柳玄的旧册排在一起。
傍晚时,第一块胭脂红桑叶纹丝帕终于绣好——丝帕方方正正,叶纹匀密,用旧熨斗熨平后,叠进张叔编的竹盒里,好看得让人舍不得碰。苏清寒把丝帕分给陈婶、张叔、周叔、李婶:“这是咱们一起做的,谢谢你们这一年的帮忙。”陈婶接过丝帕,摸了又摸:“这帕子比城里买的还软,俺要留着给孙女儿当嫁妆!”
林砚翻出柳玄的《手作辑录》,旧册最后一页夹着半块褪色的旧丝帕,帕角绣着小小的桑叶,旁边批注着“手作传情,丝帕载意,邻里相赠,情脉绵长”。苏清寒摸着那半块旧帕,忽然明白:这一年来,从桑苗移栽到缫丝染帕,柳玄留下的旧物不只是工具,更是把“劳作与温情”传下去的引子;邻里间的互助也不只是帮忙,是把桑圃的生机、手作的温度,一针一线、一器一物地织进了日子里。
转天清晨,阿禾把剩下的染丝叠好,收进柳玄传下的旧木柜里。苏清寒望着窗外的桑圃,桑叶在风里轻轻晃,像在盼着开春的新绿。“明年,咱们还种桑、养蚕、缫丝、做帕子。”阿禾突然说。苏清寒笑着点头——旧册里的字、案上的旧绷、盒里的丝帕,还有邻里送来的糕与枕,早已把这季的情脉,续到了下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