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日头刚过正午,桑圃里的老枝却透着股沉滞——去年的枝条长得又密又杂,交叉枝缠在一起挡了风,阴蔽处的叶片薄得发脆,新抽的芽尖挤在枝缝里,蔫蔫地没精神。阿禾捏着普通桑剪绕树转了两圈,额角冒了汗:“苏师姐,老枝太密了!新芽抢不着光,听说夏伐能促新枝,可剪深了怕伤桑拳,剪浅了留不下芽,这可怎么下手?”
苏清寒走到储物间的木架前,取下一把磨得发亮的旧桑剪——是柳玄当年用精铁锻的刃,桑木柄被磨得温润,柄上刻着“夏伐留拳,剪口平斜”的小字,剪刃内侧还留着丈量的浅痕,剪尾系着张桑皮纸,写着“桑拳上留2指,晴日伐条”。“夏伐要齐桑拳剪,剪口斜切45度才不积雨水,还得选晴天,伤口愈合得快。”她握着剪子,对着一根老枝的桑拳上方轻轻一剪,切口平滑不崩皮,刚好离浅伏芽半寸。
旁边的竹篮里,躺着捆削得整齐的旧竹片——是当年疏芽用的,竹片顶端磨成圆弧,不会划伤新梢,片上印着“疏芽留壮,内少外多”的字迹。苏清寒指着枝上挤簇的新芽:“等新梢长到半尺,用这竹片挑掉弱芽,每个桑拳留1到2个壮芽,通风透光了才长得旺。”
阿禾学着握剪夏伐,刚开始总控制不好力度,剪口要么偏斜要么碰伤桑拳,练了几次终于剪出标准的斜口。伐掉的老枝堆在一旁,桑圃瞬间通透了许多,阳光能洒到每株桑树上。刚歇手,山道上就传来了竹筐滚动声——是山下养蚕的陈婶,推着半车稻草,手里拎着个陶罐,里面装着腐熟的豆饼肥,油香混着草木气飘过来。
“听说你们要夏伐,俺送些稻草覆盖保墒,这豆饼肥是夏肥的好料!”陈婶放下推车,蹲在桑拳旁摸了摸切口,“剪得真好!夏伐后得赶紧追肥,以氮肥为主,配点磷钾肥,比例5:2:3最合适,不然新芽长不壮。”她从兜里掏出个小陶勺,“离桑拳30厘米挖个浅穴,每株埋50克,盖土后浇水,肥劲才稳。”
苏清寒眼睛一亮,想起储物间还有个旧陶穴器——是柳玄做的穴施工具,器身刻着“穴深10厘米”的刻度,刚好控制施肥深度。她找出穴器,陈婶已经教阿禾盖稻草了:“稻草铺10厘米厚,离树干15厘米远,能保墒还能抑草,发酵后又是肥。”阿禾跟着铺稻草,桑园地面很快覆上层“绿毯”,踩上去软乎乎的。
正忙着,陈婶忽然指着几片叶背:“这桑蓟马怕高温,得防着点!傍晚喷点0.2%磷酸二氢钾,既能抗逆又能补肥,对蚕还安全。”她教阿禾配溶液:“40克药兑20公斤水,喷叶背要匀。”阿禾赶紧记下,看着伐过的桑拳上,已有细小的新芽在冒头,透着嫩黄的生机。
傍晚时,夏伐的老枝都清完了,稻草盖得齐整,豆饼肥也埋进了土穴。陈婶临走时,苏清寒塞给她捆伐下的老枝:“烧了的草木灰能防虫,您拿去用。”陈婶笑着摆手:“等夏蚕结茧,先送你们几个做丝绵!”
林砚这时翻出柳玄的《夏伐蓄枝录》,旧册里夹着片夏伐后的桑拳断面,旁边写着“伐老蓄新,借肥促芽,借草保墒,秋枝满圃”。苏清寒摸着旧桑剪的刃口,忽然明白:柳玄留下的旧剪、竹片,藏着“伐旧生新”的智慧——剪去老枝腾空间,追施肥料供养分,再借着稻草与豆饼肥,把盛夏的力气传给新芽,让桑圃在修剪与养护里,攒足下一季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