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晨露还没干透,沙老叔就拄着那根刻满沙蜥纹路的骨杖,一瘸一拐地跑到固沙林——上周十方人一起种的几十棵沙棘苗,此刻蔫得像被抽走了力气,原本泛绿的叶子卷成了细条,根部的沙土被吹得露出了发白的根须,风一吹,苗秆就跟着打颤。“是干热风!比往年早来整整半月!”他蹲下身,手掌按在发烫的沙土上,指尖传来的灼热感让他心头一紧,立刻从腰间解下骨哨,哨音尖锐却有节奏,像极了沙蜥的鸣叫,穿过刚冒芽的草地,很快传到了各部落的营地。
林砚和苏清寒带着完整光核赶到时,十方人已经聚在林边,每个人手里都攥着工具:沙筑部落的人扛着卷好的沙障布,盐部落的人提着装盐晶的陶罐,药部落的阿药背着装满陶碗的竹篮。风蚀谷的族长阿风擦了擦额头的汗,风巾被吹得贴在脸上:“这风太烈,光靠普通风柱挡不住,得先给苗‘锁水’,不然根会被吹干!”盐部落的盐伯立刻上前一步,拍了拍手里的陶罐:“我们有‘盐晶水’,把磨碎的盐晶混在沙里,能像膜一样裹住根须保水,就是得靠巢底部引地下水来调,不然浓度太高会烧苗!”
分工很快定好,十方人各司其职,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无数次。沙筑部落的阿筑带着族人,在固沙林外围搭起半人高的防风墙,他们把沙障布展开,下面压上混了碎盐晶的湿沙,沙粒黏在布上,风一吹只留下几道细痕,连布角都没掀起;巢底部的阿巢带着三个族人,钻进林边的地下秘道入口,手里攥着泡过水的菌绳——这菌绳是巢底部的特产,遇水后会分泌黏黏的菌液,能黏住沙粒,顺着菌绳的方向挖,就能引着水流往林苗根部走,阿巢还特意在菌绳上系了小铃铛,方便外面的人判断他们的位置。
药部落的阿药蹲在一棵蔫得最厉害的沙棘苗旁,打开随身的小陶碗,里面是熬好的“护根汤”,汤里飘着细碎的崖心石粉和凝血草末:“这汤能让根须更耐旱,之前在草药田试过,浇完三天不怕干!”他用小木勺小心翼翼地把汤浇在露出的根须上,汤液渗进沙土里,很快让发白的根须染上了一点浅褐。
风蚀谷的族人站在沙障内侧,排成一排,双手快速结印。青色的风柱从他们掌心涌出,刚形成时还在微微晃动,林砚立刻将光核举到风柱中央,暖光顺着风柱散开,像给风柱裹上了一层七彩的软壳。风柱瞬间亮了几分,原本晃动的光壁也稳了下来,干热风撞在风柱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力道减了大半,可风蚀谷的年轻人还是脸憋得通红,手都在微微发抖:“风太劲,撑不了多久,得快点引到水!”
没过多久,秘道入口的小铃铛响了——是阿巢的信号。他从入口钻出来,脸上沾着泥,裤腿还在滴水:“水引到林边了!就是有段沙道堵了,下面有硬东西,挖不动,得靠沙狼部帮忙挖通!”沙狼部的汉子们立刻抄起石铲,顺着阿巢指的方向挖,石铲碰到硬物时,发出“咚咚”的闷响。崖部落的阿崖跳下来,从腰间解下小凿子,蹲在坑边敲了敲:“是之前暗蛊残留的硬壳,得凿碎!”他拿着凿子,对着硬壳的缝隙敲下去,硬壳碎开时,露出里面发黑的沙粒,阿狼趁机用石铲把碎壳和黑沙挖出来,水流很快顺着坑底的菌绳,往林苗根部渗去。
当混着盐晶的水流渗到沙棘苗根部时,蔫掉的苗秆慢慢直了起来,卷成细条的叶子也开始舒展,露出里面嫩黄的叶肉。林砚蹲下身,将光核轻轻贴近地面,暖光像细密的雨丝,渗入土层,和盐晶水混在一起,顺着根须往苗秆上走。没过一会儿,沙棘苗的顶端就冒出了一点嫩得发亮的芽尖,连周围的沙土都变得湿润了些。“活了!活了!”阿药高兴得跳起来,伸手碰了碰新冒的芽尖,脸上沾着的泥都没顾上擦。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是几只灰雀,羽毛带着淡淡的褐色,是往年戈壁上从没见过的候鸟。它们盘旋了几圈,落在沙棘枝上,啄着刚长出来的小绿果,叽叽喳喳的叫声,让整个固沙林都热闹起来。沙老叔望着灰雀,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候鸟都来了,说明咱们这戈壁,是真的活了。”
夕阳西下时,十方人在固沙林边立了块新木牌。木牌是石村用崖心石和沙筑木拼的,上面刻着各部落的标志——沙民的骨杖、风蚀谷的风纹、盐部落的盐晶……中间是一个圆圆的光核图案,是阿石叔用小凿子一点一点刻出来的,木屑落在地上,很快被晚风卷走。沙老叔伸手摸了摸木牌上的光核图案,声音带着笑意:“以后这林就叫‘十方林’,让后来的人都知道,这戈壁的绿,不是天生的,是咱们十方人一起守出来的!”苏清寒望着枝头的灰雀,轻声对林砚说:“你看,生机不光是草和树,还有这些来安家的生灵,这才是真的共生。”
夜幕降临时,戈壁的风凉了下来。月魂蛊幼虫们驮着细碎的光粒,像小星星一样,往戈壁更远处的“旧驿道”飞去——那里曾是上古的商路,石碑上的文字早就模糊不清,只留下几道浅浅的刻痕。当光粒落在石碑上时,碑上模糊的文字竟慢慢清晰起来,是几个古老的篆字:“商路通戈壁,共生传久远”。
林砚握着苏清寒的手,掌心的光和暖光轻轻跳动,映在他们脸上。远处的“十方林”里,灰雀已经钻进枝桠间筑巢,沙蜥在林边的沙地上爬过,留下浅浅的痕迹。苏清寒靠在林砚肩上,望着漫天的光粒:“以后,会有更多人来这里吧?会有更多的林,更多的生灵。”林砚点点头,望向远方——光粒还在往更远处飞,像是在把十方共生的故事,传向戈壁的每一个角落,也传向更远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