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凝在婉居的窗棂上,像撒了层细盐,阿苗刚推开窗扇,一股凉意就裹着细风钻进来,吹得她鼻尖泛白——她赶紧缩回手,转身去抱床底的木箱:“可不能再等了,今天必须把油纸糊上,不然夜里风钻进来,连煮药的锅都要凉得快!”
林砚已在院坝里找来了苏婉的旧竹刷,刷柄裹着圈磨得发亮的棉布,是苏婉当年怕硌手缠的,布纹里还浸着淡淡的桐油香:“我刚才看了,刷子里还剩点桐油,不用额外找了,刚好能让油纸粘得更牢,风扯不开。”他把竹刷放进陶碗,又从米缸里舀出小半碗陈米——是去年秋天收的,颗粒饱满,“母亲说糊窗的米糊要用陈米熬,黏性比新米足,还不容易开裂。”
阿苗蹲在灶台边熬米糊,小火慢煮,边煮边用竹筷搅拌,直到米糊变得稠稠的,冒起细密的小泡:“好了!这个黏度刚好,再稠就刷不开了。”两人端着米糊、捧着油纸走到窗边,先拿布把窗棂上的霜擦干净——霜水浸在木缝里,阿苗特意多擦了两遍,“得擦干,不然米糊粘不住,油纸要掉。”
林砚展开油纸,按窗格的尺寸裁剪——他左手按着油纸,右手捏着小剪刀,剪得格外齐整,每片油纸都比窗格宽出半寸:“母亲以前糊窗时说过,‘留边才挡风,齐边漏缝’,多出来的边能折进木框里,风钻不进来。”阿苗站在旁边,用竹刷蘸着米糊,均匀地刷在窗棂上,刷得又薄又匀:“母亲还说‘米糊厚了会裂,薄了粘不住’,我刷的时候数着圈,每根棂子刷三圈刚好。”
糊到第三扇窗时,阿苗手里的竹刷没拿稳,“啪嗒”掉在地上。还没等她弯腰去捡,趴在窗台上的月灵蛊就飞快地爬过去,用小触角卷起竹刷的木柄,小碎步跑到她脚边,把竹刷递了过来,小爪子还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慰。阿苗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还是你最贴心,比林砚眼快。”
铜铃突然从屋梁上飘下来,悬在刚糊好的油纸旁,蓝光慢悠悠地扫过油纸边角。扫到右上角时,铃身轻轻晃了晃,林砚立刻走过去细看:“这里没粘牢,有个小缝。”他伸手按住油纸边角,轻轻揉了揉,把米糊压实:“有它俩帮忙,比咱们自己弄快多了,还不会漏缝。”
正午的太阳升得老高,最后一扇窗也糊好了。阳光透过油纸,在屋里映出暖黄的光,原本钻缝的窗缝全被挡住,屋里的温度明显升了些。阿苗靠在窗边,伸手摸了摸油纸,暖暖的:“以后夜里煮药、翻药谱,再也不用裹着厚棉衣了!”林砚则从木柜里翻出之前制的安神香,又取来半粒驱虫丸,放进小石臼里轻轻碾成粉——碾的时候格外轻,怕把药粉碾得太细,掺进香里散得太快:“按母亲字条说的,掺半粒刚好,多了会有药味,少了防不住虫。”
他把药粉均匀地撒在安神香上,轻轻揉了揉,让药粉粘在香上。傍晚天暗下来,林砚点燃一支掺了药粉的安神香,淡白的烟缓缓升起,裹着股暖意散开,没有寻常安神香的燥气,反倒混着股淡淡的柏叶香——是驱虫丸里的柏叶粉在起作用。阿苗坐在桌旁翻药谱,往常这个时候,总会有几只小飞虫绕着油灯飞,可今晚连一只虫的影子都没有。她凑近香旁闻了闻,笑着说:“母亲的法子真周全,连香的燥气都想到了,又暖又不招虫,以后夜里能睡安稳了。”
夜深时,两人躺在铺着青禾草席的竹床上,窗外的风掠过药田的防风障,只传来轻轻的“簌簌”声,再也没有之前的呼啸。月灵蛊蜷在枕旁,小身体暖暖的;铜铃悬在床沿,蓝光柔和地映在床尾,像盏小灯。阿苗轻声说:“有油纸窗挡寒,有驱寒香暖屋,这个冬天肯定特别暖和。”林砚点了点头,摸了摸怀里的药谱——药谱里夹着苏婉的字条,纸页暖暖的,像藏着暖冬的秘密。
寒月谷的冬夜,没有了往日的寒凉,只有油纸窗滤过的暖光,和安神香散出的暖香。苏婉留下的旧竹刷、陈米米糊、还有那张字条,把冬日的日子焐得暖融融的。那缕从春到冬、从未断过的药缘,也在这夜的暖香里,轻轻延续着,护着林砚和阿苗,一夜安稳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