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刚爬过竹梢,金辉就透过竹叶的缝隙,在婉居的院坝里洒下细碎的光斑。阿苗抱着苏婉留下的旧竹筛出门,竹筛的边缘有处浅褐色的补丁——是去年晒护脉草时磨破的,她用粗棉线缝补时,特意绣了片小小的草叶。“趁今天晴得好,把秋培后的草药晒透,冬天煮药、泡澡都能用。”她转头对身后的林砚说。
林砚扛着晒药的木架跟上来,架身是老松木做的,木纹里还浸着淡淡的松脂香,横杆上挂着块褪色的蓝布,布角磨得有些毛边:“母亲说晒药得垫布,免得草药沾土带沙,这块布还是去年晒安心草时用的,洗了好几回,还结实。”他把木架支在院坝中央,蓝布铺展开,刚好能容下两株筛草药。
两人往谷南药田走,秋阳下的草药长得格外精神——护脉草的叶片泛着油亮的深绿,叶面上的纹路清晰可见,阿苗蹲在田垄边,指尖捏着叶片基部轻轻一掐,“咔嚓”一声,完整的嫩叶就落进手里,她特意避开有虫咬痕迹的叶子:“有虫眼的药效差,留着让它再长。”林砚跟在后面,把嫩叶放进竹筛,每放一层就用手轻轻拨匀:“晒护脉草得摊薄些,不然中间闷着潮,容易发霉。”
竹筛旁的田埂上,几只月灵蛊爬来爬去,最机灵的那只见一片护脉草叶从筛边滑下来,立刻用小触角把叶子拨回去,还抬头看了阿苗一眼,像是在邀功。阿苗笑着摸了摸它的背:“比林砚还会盯着,以后晒药都带你过来。”
采完护脉草,两人又去采安心草的花穗——安心草的花刚开了半季,花穗呈淡紫色,像串小小的铃铛,风一吹就轻轻晃。“母亲的笔记里提过,安心草花穗晒透了碾成粉,掺进茶里喝,能睡得更稳。”林砚说着,从怀里摸出药谱,翻到“安心草”那页,果然夹着张小纸条,上面是苏婉的字迹。阿苗把花穗小心地铺在蓝布上,动作轻得像怕碰落花瓣:“花穗嫩,得轻着放,不然晒出来碎渣多。”
铜铃突然从林砚衣襟里飘出来,悬在晒药架旁,蓝光慢悠悠地扫过花穗。扫到角落时,铃身轻轻晃了晃,林砚立刻走过去细看:“这儿有几穗带露,得翻晒一下,不然晒不透。”阿苗伸手摸了摸,果然指尖沾了点潮气,她笑着对铜铃说:“还是你眼尖,不然这几穗就白晒了。”
正午的太阳最烈,院坝里的地面晒得发烫,林砚蹲下身,用手背试了试草药的温度,立刻起身:“母亲说‘午晒忌直晒,晒焦失药效’,得挪到竹架下的阴凉处。”两人合力把晒药架推到屋檐边,竹影落在蓝布上,刚好挡住直射的阳光。阿苗坐在架下翻药谱,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时,一张小纸条突然从“护脉草”那页掉了下来——纸条边角磨损,上面的字迹却清晰:“护脉草叶+安心草花按三比二煮药浴,煮沸焖半柱香,秋冬泡之,可驱寒邪,防手脚冻裂。”
“原来还能煮药浴!”阿苗捡起纸条,快步递到林砚手里,眼睛亮晶晶的,“我去年冬天手脚冻得发僵,泡这个正好!”林砚接过纸条,仔细看了一遍,笑着点头:“傍晚就试试,刚好今天晒了草药,新鲜得很。”
夕阳西斜时,草药终于晒透——护脉草叶泛着浅绿,捏在手里脆而不碎,凑近闻有淡淡的草香;安心草花穗晒成了淡褐色,轻轻一捻就散出细小的花粒。阿苗把草药分门别类收进瓷罐,瓷罐上贴着木牌,分别写着“护脉草叶”“安心草花穗”,她还特意在罐口垫了层棉纸,防受潮。林砚则取来石臼,把部分护脉草叶和安心草花穗碾成粉,用细筛过了一遍,粉细得像尘,他把粉装进浅褐色的布包里,布包上绣着片小小的安心草:“冬天煮茶、泡澡,直接拿粉更方便,不用再碾。”
晚饭过后,婉居的铜锅架了起来——这口旧铜锅是苏婉当年常用的,锅沿磨得发亮,锅底还留着淡淡的药痕。阿苗按纸条上的比例,抓了三把护脉草叶、两把安心草花放进锅里,林砚往锅里添满寒月泉水,点燃灶火。泉水煮沸时,“咕嘟咕嘟”的声响伴着草药香漫出来,阿苗守在灶边,等水沸后,又焖了半柱香——那柱香是之前制的安神香,淡白的烟混着药香,屋里暖融融的。
“水温刚好,不烫。”阿苗用手背试了试药汤,把汤倒进浴桶里。她泡进去时,暖意从脚尖往上漫,没一会儿,之前因秋凉发僵的手脚就舒展开了,草药的温香裹着身子,连头发丝都沾着淡淡的香气。“母亲的法子真管用!”她靠在浴桶边笑,声音里满是满足。
林砚把剩下的药汤装进粗陶壶——陶壶上刻着“婉”字,是苏婉的旧物,他盖紧壶盖:“明天把这壶药汤倒去药田的石屋,巡查晚了冷,泡一泡能暖和些,免得冻着。”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窗台的瓷罐上,月灵蛊趴在瓷罐旁,小脑袋偶尔动一下,像是在守护晒干的草药。屋梁上,铜铃悬着,蓝光柔和地映在药罐和陶壶上,屋里的草药香久久不散。
寒月谷的秋夜,因这晒透的草药、温热的药浴,少了几分寒凉,多了几分踏实的暖意。苏婉留下的那张小纸条,又给两人的日子添了层贴心的守护——而那缕绵长的药缘,就藏在这晒药、碾粉、煮浴的寻常日常里,陪着林砚和阿苗,稳稳地等着冬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