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居的木桌上还留着昨夜煮护脉草的淡绿痕迹,竹篮里摊着晒得干爽的护脉草,叶片蜷曲着,泛着浅褐的光泽。阿苗跪坐在蒲团上,正拿着炭笔在药谱空白页补记药田细节,笔尖刚划过“护脉草汁清甜”,指尖突然触到纸页夹缝里的异物——是张折叠的黄纸,边角微微发脆,显然藏了许多年。
她小心地展开黄纸,苏婉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字迹比药谱上的更轻,像是怕被人忽略:“护脉草晒干碾粉,按七比三掺艾草粉,以寒月泉汁揉丸,每丸重三钱,置于通风处晒七日,成护脉丸。随身携带,可防余蛊侵体,固护血脉。”
“原来还能制成丸!”阿苗举着黄纸转头喊,声音里满是惊喜。林砚刚从草圃回来,手里提着装满晒干护脉草的竹篮,闻言立刻放下篮子凑过来,目光落在黄纸上,指尖拂过字迹:“正好昨天从药田采的草晒透了,今天就试试,省得每次煮水麻烦。”
两人当即分工:阿苗搬来石臼,将护脉草一束束放进臼中,握着木杵轻轻碾磨。“咚咚”的碾草声在婉居里回荡,几只月灵蛊从竹架上爬下来,慢悠悠地爬上桌,竟用小触角衔起几颗掉落的草籽,一个个递进石臼里。阿苗看着它们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摸了摸最旁的那只月灵蛊:“你们也来帮忙?倒是比我们还上心。”
林砚则从陶罐里舀出艾草粉,按黄纸上的比例分好,放在陶碗里。等阿苗把护脉草碾成粉,他接过石臼,将草粉倒进细筛里,来回晃动——筛子是苏婉留下的竹编细筛,网眼细密,能滤掉所有粗粒。“母亲在药谱里批注过,‘粉需细如尘,丸才易融于脉’。”林砚一边说,一边把筛落的细粉收进碗中,粗渣则单独放在一旁,“这些粗渣留着煮水,不浪费。”
掺寒月泉水时,阿苗格外小心,握着瓷瓶慢慢倒,林砚则用竹筷轻轻搅拌,直到粉团揉得软硬适中。“每丸重三钱,得用竹刀切匀。”阿苗取出苏婉的旧竹刀,将粉团切成均匀的小块,再逐一揉成圆丸——她的指尖沾了粉,却毫不在意,只专注地把每颗丸揉得光滑圆润,摆在铺了棉纸的竹架上。
晨光透过木窗落在丸上,随着日头升高,丸身渐渐凝出一层淡白的霜,凑近闻,能闻到护脉草的温香混着艾草的清苦,一点也不冲鼻。林砚拿起一颗放在掌心,丸身微凉,表面泛着细润的光泽:“母亲连丸的大小、重量都算好了,怕我们掌握不准用量,想得真周全。”
晒丸的间隙,两人提着竹篮去谷南药田查看。药田比昨日更显生机:护脉草冒出了新的淡紫嫩叶,安心草的小白花谢了,结出细小的褐籽,止血藤则顺着田垄的竹架往上爬,缠出翠绿的藤蔓。阿苗蹲在田垄边,用指尖轻轻摘下沉甸甸的籽实,放进随身的小布包:“这些籽留着,明年春天种在新的田垄里,药田就不会荒了。”林砚则从袖中取出红绳,系在药田入口的竹枝上,红绳在风里轻轻晃:“这样下次来,哪怕灌木长密了,一眼也能找到药田。”
七日很快过去,护脉丸晒得干透,褪去淡白霜层,露出淡绿的本色,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阿苗取来两个青瓷瓶,每个瓶里整齐装了三十颗,一瓶放进婉居的抽屉里,与苏婉的药谱放在一起;另一瓶则揣进自己的袖中:“以后去谷里巡查,或者去寒月泉、草圃,带着也放心,万一碰到残留的蛊气,也能护着自己。”
林砚拿起一颗放进嘴里,丸身入口即化,寒月泉水的清甜混着护脉草的温香在舌尖散开,顺着喉咙滑下去,不过片刻,就觉得胸口发暖,之前被蛊母黏液烫过、被蛊气扰过的经脉,都变得轻快了几分,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比煮水更方便,效果也更持久。”他笑着说,又取了一颗递给阿苗。
翻药谱整理方子时,阿苗的指尖突然停在“安心草”那页——苏婉在旁边写了行小字:“安心草晒干碾粉,掺松针末,可制安神香,燃之助谷中人安睡,驱夜惊。”她抬头看向林砚,眼里闪着光:“母亲还提了安心草能制安神香,下次咱们采些安心草,试试做这个?”
林砚点头,目光落在竹架上剩下的护脉丸,又看向窗外——几只月灵蛊正趴在竹架旁守着丸,夕阳的光洒在它们雪白的身上,泛着柔和的光。“先把这些护脉丸收好,再把药田的籽种分类装起来,慢慢来。”他轻声说,“母亲留下的药缘,咱们得好好续下去,不辜负她的心思。”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药田的香气与竹香,拂过桌上的药谱、竹架上的护脉丸,还有两人眼底的暖意。寒月谷的药事,从最初寻泉、打理草圃,到如今煮草、制丸,渐渐成了两人生活里的日常——而这,只是苏婉留下的绵长药缘里,又一段温暖的延续,往后还有更多的草药、更多的方子,等着他们一起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