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攥着刻有“苏婉”的铜铃,指腹反复摩挲铃壁的字迹——那是母亲生前常用的力道刻下的,笔画边缘带着细微的毛糙,像她当年绣帕子时,故意留的“活线”,藏着温柔的心意。铜铃的温度比潭水暖些,贴在掌心,竟慢慢驱散了潭底带来的阴冷,连虎口那道青斑的跳动都缓了几分。他抬眼望向潭底的裂缝,缝隙里仍渗着青黑雾气,丝丝缕缕往上飘,碰到空气就凝成细小的蛊虫,落地即化。林砚将冷月剑探入裂缝三寸,剑刃月纹瞬间从冰蓝褪成淡灰,剑柄传来刺骨的阴冷,像握着一块刚从冰泉底捞起的石头,显然裂缝深处的蛊气,比蛊竹母体更重。
“铜铃是母亲留下的,她当年既给了阿苗,定是留了指引。”林砚深吸一口气,指尖催动寒月血脉——一丝淡蓝血线从指缝渗出,顺着铜铃的纹路缓缓渗入,像水流汇入沟壑。“叮——”铜铃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颤音,不是之前操控蛊虫的尖锐频率,而是像寒月谷清晨的风铃,带着草木的清新。铃身泛出一层薄如蝉翼的微光,光晕里浮着细小的月纹,随后铃口微微倾斜,朝着谷西的方向,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连带着林砚的手腕都跟着轻转。
顺着铜铃的指引,林砚踏上通往谷西的小径。沿途的寒潭韧竹已不再泛青灰,却在竹身离地三尺的位置,布满了细小的抓痕——是阿苗被蛊母本源拖拽时,挣扎着抓过竹身留下的。抓痕深浅不一,最深的一道里还嵌着半根青黑色的触须,触须末端仍在微微蠕动,分泌出透明的黏液,黏液滴在枯叶上,枯叶瞬间蜷曲发黑。林砚用剑尖挑出触须,触须刚离开竹身,就“嗤”地缩成一团,化作青灰粉末,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腐味,提醒着他阿苗刚经过不久。
走了约莫半炷香,晨雾渐渐淡了,铜铃突然剧烈震动,铃身的微光不再四散,而是汇聚成一道细细的蓝光,像根发光的丝线,直直指向前方一处隐蔽的竹屋。那竹屋藏在两株老竹之间,屋顶覆着厚厚的青苔,几株不知名的淡紫小花从瓦缝里钻出来,竟在蛊气未散的谷里开得鲜活。门楣上挂着半块褪色的木牌,木牌边缘被虫蛀得坑坑洼洼,却仍能看清上面刻着的“婉居”二字——是母亲苏婉生前的居所,柳玄曾提过,苏婉喜欢清静,特意选了谷西的竹林建屋。
林砚推开竹屋的门,“吱呀”一声,门轴发出老旧的声响。屋内积着薄尘,却整齐得不像久无人居:靠窗的木桌上,摆着一方未绣完的月纹帕子,针还插在帕子中央,绣线是苏婉最爱的冰蓝色,只绣完了半轮月亮;桌角的针线筐里,放着一支银簪,簪尖沾着干涸的艾草汁,颜色已变成深绿,是当年苏婉用来挑蛊虫的工具;墙角的书架上,还摆着几本翻旧的医书,书页间夹着苏婉手写的批注,字迹娟秀,写着“寒月草可解低阶蛊毒,需与冰泉水煎服”。
“叮——”铜铃突然从林砚掌心飘起,悬在帕子上方,铃身的蓝光落在未绣完的月纹上。奇妙的一幕发生了:帕子上的冰蓝绣线突然亮起,与铜铃的蓝光连成一线,在对面的墙上投射出模糊的影子——是两个女子的身影,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裙(是苏婉),一个穿着青绿色衣裙(是年少的阿苗)。两人围着一张摊开的图纸,苏婉指着图纸中央的圆形图案,似乎在说什么,阿苗点点头,伸手在图纸上画了一道线,图纸上画着的,竟是蛊母本源的封印阵!阵中央标着一个“月”字,边缘写着“双脉同心”四个字,只是影子太模糊,剩下的字迹看不清。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蛊母本源的存在,还和阿苗一起研究过封印阵……”林砚心头一震,伸手触碰墙上的影子,指尖传来帕子的棉麻触感,却碰不到影子里的苏婉,只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母亲当年摸他头时的温度。就在这时,飘着的铜铃突然转了个圈,铃身转出一行淡蓝小字,字迹与苏婉的批注一模一样:“本源怕‘寒月同心阵’,需双血脉引阵,缺一不可。”
“双血脉?”林砚皱起眉,寒月血脉本就稀少,父母不在了,自己是一个,另一个会是谁?是阿苗?可阿苗现在被蛊母本源掳走,生死未卜。他刚要细想,体内的蛊王残魂突然躁动起来,胸口月纹烫得像贴了块烙铁,瞳孔里的青纹又开始隐隐浮现——是外界的蛊气在刺激残魂。
“沙沙——”窗外传来细碎的声响,林砚猛地转头,只见竹屋门口爬满了细小的青虫,虫群密密麻麻,像一层青灰色的地毯,正往屋里涌。虫群中央,拖着半块青绿色的衣角,是阿苗的——衣角边缘有撕痕,还沾着青黑的黏液,显然是蛊母本源故意让虫群拖着衣角过来,引他去裂缝深处。
林砚握紧冷月剑,将铜铃揣进怀中,铃身的暖意贴着胸口,稍微压下了残魂的躁动。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月纹帕子,伸手将帕子叠好,放进怀里——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或许后续能用到。墙上的影子已经淡去,帕子上的绣线也恢复了原状,只有铜铃还在胸口微微发烫,像在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林砚踏出竹屋,剑刃月纹重新亮起冰蓝,对着涌来的虫群挥出一道剑气。虫群瞬间被冻结,化作一地冰粒。他望着虫群来的方向——正是潭底裂缝的方向,阿苗的衣角还在地上,朝着裂缝延伸。林砚知道,要救阿苗、彻底封印蛊母本源,必须找到另一个寒月血脉者,启动“寒月同心阵”。而眼下,跟着这虫群的痕迹,或许能先找到裂缝深处的入口,也能弄清阿苗的现状。他握紧怀中的铜铃和帕子,提剑朝着裂缝的方向走去,晨雾又开始变浓,却挡不住他眼底的坚定——这一次,他要护住母亲留下的寒月谷,也要弄清所有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