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砚带着阿禾、王婆婆往镇后山林走。晨雾还没散,沾在眉骨上结成细霜,吸进肺里的空气像掺了冰碴,连说话都带着白气。脚下的落叶腐烂得反常,一踩就陷进黑泥里,泥缝里藏着僵死的青虫,壳子脆得一捏就碎,绿渣粘在鞋底,蹭都蹭不掉。
“这山林的地气早被蛊染了。”王婆婆用枯树枝拨开挡路的灌木,枝桠上的叶子一触树枝就褪成青灰,簌簌往下掉,“去年还能看见松鼠、野兔,现在连只鸟叫都听不到——活物要么被蛊吃了,要么成了蛊的傀儡。”
阿禾攥着磨尖的木片,贴在林砚身后走,眼睛紧盯着四周:“冰窟在前面那个陡坡下,去年我追一只瘸腿的兔子时发现的,洞口被藤蔓挡着,里面特别冷,还能看见光。”他话刚说完,前方突然传来“哼哧哼哧”的闷响,像有重物在刨土,裹着腥气飘过来。
林砚立刻按住阿禾的肩,示意他别动。三人躲在树后往外看——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头野猪正用獠牙刨土,猪皮泛着青灰色,像蒙了层灰布,眼窝空荡荡的,黑洞洞的窟窿里淌着绿黏液,顺着脸颊滴在地上,“滋滋”烧出小坑。它刨出来的土里爬着细小的青虫,野猪低下头,竟用舌头把虫卷进嘴里,嚼得“咯吱”响。
“是被蛊化的野兽。”王婆婆的声音压得极低,青铜牌在袖口里泛着微光,“它闻见人味了,小心。”
话音刚落,野猪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窝转向树后,猛地朝三人冲过来。林砚一把将阿禾和王婆婆往旁边推,自己攥紧铁剑迎上去——指尖早咬破了,血珠滴在剑刃上,冰蓝色的光瞬间漫开,像给剑裹了层薄冰。他侧身避开野猪的獠牙,挥剑砍向它的脖颈,“嗤”的一声,剑刃轻易划开青灰的猪皮,绿黏液喷出来,落在地上的青虫瞬间化成脓水。野猪晃了晃,庞大的身体“轰隆”倒在地上,很快缩成一滩绿脓,渗进黑泥里,只留下满地爬动的青虫,四散逃窜。
“快走吧,血腥味会引来更多蛊物。”林砚擦了擦剑上的黏液,往陡坡方向走。陡坡上覆着层薄冰,脚踩上去打滑,阿禾找了根粗藤,三人抓着藤慢慢往下滑。越靠近坡底,空气越冷,林砚脖子上的玉佩开始发烫,贴在皮肤上像块小火炭,王婆婆的青铜牌也从袖口里露出来,泛着淡淡的青光,和玉佩的光遥遥相吸。
“冰魄草的寒气引动了这两件古物,离洞口不远了。”王婆婆说。
果然,坡底的巨石后藏着个洞口,被枯黄的藤蔓缠着,藤蔓上爬着几只僵死的青虫。林砚用剑斩断藤蔓,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洞口的冰棱上结着霜花,反射着晨光,像撒了层碎钻。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举着火把往里走,火光照亮了洞壁——上面爬满了荧光青虫,虫身泛着淡绿的光,见了火光,纷纷往暗处躲,留下一道道浅绿色的痕迹,像鬼爪抓过的印子。
洞底很宽敞,中央有块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铺着层薄霜,霜下竟长着几株冰蓝色的草——叶片像裹了层冰,顶端开着细小的白花,泛着微光,正是冰魄草。
“找到了!”阿禾激动地要往前冲,却被林砚拉住。石台前的地面上,铺着层透明的黏液,黏液里裹着几具残缺的人骨,骨头表面有淡淡的青灰鳞纹,指骨上还套着半个生锈的铁环,像是之前进山找药的村民。“是被蛊虫缠上的人。”王婆婆蹲下身,用树枝拨了拨黏液,“这黏液能粘住活物,让蛊虫慢慢啃噬。”
林砚从背包里摸出块粗布,裹在手上,慢慢靠近石台。石台外围着一圈小指粗的青虫,正吐着绿丝,把冰魄草缠成一团,像在守护什么。王婆婆突然从袖里摸出个布包,往虫群里撒了把药粉——药粉遇空气化成淡白色的烟,青虫闻见烟,瞬间躁动起来,纷纷往洞口爬。
“趁现在!”王婆婆喊。
林砚立刻伸手,小心翼翼地摘下冰魄草——草叶冰凉,触到指尖时,怀里的玉佩烫得更厉害,冰魄草的白花突然亮了亮,像是在呼应。他把草放进提前准备好的瓷瓶里,刚盖好盖子,就听见冰窟深处传来“哗啦”一声响,像是冰裂的声音。
火把的光晃了晃,林砚抬头往深处看——黑暗里,有个巨大的黑影正慢慢挪动,黑影表面爬满了青灰色的鳞纹,泛着淡绿的光,每动一下,洞壁就掉下来几块冰碴。“是蛊母的残躯!”王婆婆的声音发颤,青铜牌的光突然变暗,“它没被彻底消灭,跟着我们的气味来抢冰魄草了——冰魄草能解蛊毒,也能让它恢复力气!”
话音未落,黑影突然撞开旁边的冰壁,露出一只布满鳞纹的爪子,爪子上淌着绿汁,朝林砚抓过来。林砚赶紧把瓷瓶塞进阿禾手里,“你带着药瓶先出去!”自己举起铁剑,指尖的血又滴在剑上——冰蓝光暴涨,他挥剑砍向爪子,“当”的一声,剑刃砍在鳞纹上,竟溅起火星,爪子只是顿了顿,又继续抓过来。
王婆婆突然将青铜牌朝黑影扔过去,青铜牌的青光撞上黑影,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爪子缩了缩。“快退!”王婆婆拉着林砚往洞口跑,“它现在还没恢复,我们先出去把药熬了,救村民要紧!”
阿禾已经跑到了洞口,正举着火把等他们。三人刚跑出冰窟,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冰窟的洞口塌了半边,青绿色的光从裂缝里透出来,隐约能听见黑影撞冰壁的声音,像在愤怒地嘶吼。
林砚回头看了眼塌掉的洞口,攥紧了手里的铁剑——他知道,蛊母残躯没被消灭,只要冰魄草还在,它就不会善罢甘休。而眼下,熬药救村民,只是这场恶战的又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