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穿梭,这一次的感觉与前往“灰烬之巢”时截然不同。
并非速度或稳定性的差异,而是沿途所“见”。
星轨之外,不再是扭曲的光影或混乱的能量乱流,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的“空洞”。仿佛宇宙在这里被彻底抽干了所有意义,只剩下最基本的、冰冷的时空框架,甚至连这框架本身,都显得脆弱不堪,布满了肉眼难见、却能被灵觉感知的细微裂痕。偶尔有巨大而模糊的、仿佛世界残骸的阴影在极远处一闪而逝,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破败与终结气息。
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只有一种渗透神魂的、万古不变的死寂。
《弈天筹》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环境扫描,反馈回来的数据也极其贫乏:
「空间稳定性:极低。存在大量规则真空带与时空褶皱,需谨慎规避。」
「能量浓度:近乎于无。常规能量在此地会急速逸散。」
「未检测到生命迹象及主动攻击性法则结构(基于当前探测精度)。」
这里,便是“永寂边荒”。一片被遗忘在时光尽头、连寂灭本身都似乎已然“死去”的废墟。
当星轨能量即将耗尽,前方出现一片相对“稳定”的、由无数破碎大陆块和星辰残骸凝固而成的广袤区域时,鹿笙操控星轨缓缓消散,身形落于一块巨大的、表面布满撞击坑和风化痕迹的暗色岩层上。
双足踏实的瞬间,一股远比“灰烬之巢”更加深沉、更加绝对的“空无”感席卷全身。这里的寂灭,并非“幽蚀之痕”那种带着侵蚀欲望的活跃死寂,也非“归墟之眼”那蕴含本源道韵的背景死寂,而是一种……连“寂灭”这个概念本身都仿佛被冻结、被遗忘的终极沉寂。
她甚至感觉自身的灵力运转都变得有些迟滞,神识探出,如同石沉大海,反馈回来的信息稀少得可怜。【尘影符】与【坤元迹敛】依旧在运转,但在这片连“存在感”都稀薄到极致的环境里,隐匿效果似乎好得过分,她几乎感觉自己真的要化为此地的一块顽石。
“此地……对心劫恐怕有难以预料的影响。”鹿笙心中一凛,不敢有丝毫大意。她立刻按照《弈天筹》计划的路线,开始移动。目标是星图标记中,那“信息墓碑”可能存在的核心区域。
脚下是冰冷坚硬的岩石,头顶是凝固的、仿佛破碎玻璃般的暗色天幕,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些遥远残骸反射的、微弱的、死气沉沉的光。她如同一个孤独的旅人,行走在文明彻底消亡后的坟场。
沿途,她看到了一些难以理解的景象:有如同被无形巨刃整齐切开的山脉断面,光滑如镜,却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残留;有漂浮在半空、保持着一瞬间崩解姿态的宫殿群碎片,时间在那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甚至在一处巨大的盆地中,她看到了无数保持着奔跑、挣扎姿态的石化骸骨,它们属于某种从未见过的种族,仿佛在末日降临的瞬间被集体凝固。
一切都是静止的,死寂的,连风都没有。
《弈天筹》不断记录着这些景象,试图从中分析出关于此地历史的蛛丝马迹,但收获甚微。这里的“死寂”似乎连“信息”本身都能湮灭。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环境中的“规则真空带”越来越多,空间结构也愈发脆弱。鹿笙不得不更加小心,时而绕行,时而凭借“星轨”之术短距离跨越一些危险区域。她能感觉到,丹田内那枚“莲种”在此地异常安静,连吞噬能量的速度都减缓了,仿佛也在畏惧这片终极的死寂。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金属残骸构成的、如同迷宫般的区域后,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旷野,地面是一种罕见的、吸光性极强的黑色材质。而在旷野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碑。
并非想象中的宏伟巨碑,那碑高不过三丈,通体是一种比周围黑暗更加深邃的幽暗之色,材质非石非玉,表面光滑,没有任何雕刻或文字。它就那样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永寂边荒”的中心,所有的死寂、所有的空无,都以其为源头,缓缓流淌。
而在石碑的基座周围,散落着一些东西。
并非骸骨或残骸,而是一些……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能量波动的物体!有几块颜色黯淡、却内蕴精纯寂灭道韵的奇异矿石;有半截断裂的、符文已然模糊却依旧能感受到不凡波动的玉简;甚至,还有一小滩仿佛凝固了的、散发着淡淡腥甜气息的暗金色液体,那气息……让鹿笙丹田内的“莲种”都微微悸动了一下!
这些,显然都是漫长岁月中,极少数的闯入者在此遗留之物!他们未能带走,或许……也永远留在了这里。
鹿笙的目光越过这些足以让外界疯狂的遗物,死死盯住了那座无字的黑色石碑。
“信息墓碑”……信息在何处?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在距离石碑尚有百丈之时便停下脚步。寂灭灵觉提升到极致,细细扫描。
依旧没有任何发现。石碑仿佛就是一个纯粹的、象征着“无”的物体。
她尝试引动一丝自身寂灭道韵,投向石碑。
如泥牛入海。
她又尝试引动识海中的“枢纽碎片”,散发出“寂净源光”的波动。
石碑依旧毫无反应。
就在她思索其他方法时,异变发生了!
并非来自石碑,而是来自她身后!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绝对“抹除”意境的诡异力量,毫无征兆地自身后虚空中渗透而出,如同无形的潮水,向她弥漫而来!所过之处,连那本就稀薄的空间结构,都仿佛被彻底“擦除”,化为更基础的虚无!
这攻击,并非针对肉身或灵力,而是直接针对“存在”本身!
《弈天筹》发出尖锐警报:
「检测到高维规则层面攻击!性质:存在性抹除!」
「无法规避!无法硬抗!」
「警告!攻击源头无法锁定!疑似来自环境本身!」
鹿笙浑身汗毛倒竖,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她感觉自己的一切,肉体、灵魂、记忆、乃至存在的痕迹,都在这无形的抹除力量面前颤抖,即将崩解!
千钧一发之际,她福至心灵,目光猛地再次投向那座无字的黑色石碑!
既然此地一切皆寂,唯此碑长存?那么它,是否便是这片“抹除”规则中,唯一的“例外”?!
没有任何犹豫,她用尽全部力量,向着那座黑色石碑,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做了一件极其大胆的事情——她主动将丹田内那枚沉寂的“莲种”,其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那蕴含着“归墟祖炁”的、独属于寂灭黑莲的亘古死寂道韵,如同一盏微弱的灯塔,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亮起!
下一刻,那无形的抹除力量已然及身!
然而,就在触及她身体,触及那“莲种”气息的刹那——
那座一直毫无反应的黑色石碑,猛地……亮了一下!
死寂边荒碑影现,抹杀临身危机显。孤注一掷搏生机,且看石碑玄妙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