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宗已然成为身后模糊的山影。鹿笙,或者说,现在应该称之为林轩,正行走在一片广袤而荒凉的丘陵地带。这里已远离青玄宗的核心势力范围,灵气相对稀薄,偶尔能见到一些低阶妖兽的踪迹,以及零星的、同样为了生计或机缘而奔波的低阶散修。
他(她)此刻的形象,与在青玄宗时那个佝偻晦涩的“石历”截然不同。身形依旧不算高大,但背脊挺直了几分,穿着一件半旧的青色散修常见袍服,脸上带着经过简单修饰后、属于青年男子的普通面容,眉眼间透着几分谨慎和属于底层散修的疲惫风霜。修为则压制并稳定在筑基八层,这个水平在散修中不算顶尖,但也绝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足以应对大部分寻常麻烦,又不会过于引人注目。
“林轩”这个身份,是她在离开青玄宗前,就通过某些灰色渠道准备好的,身份清白,来历可考(至少表面如此),是一个在西麓几个小坊市间辗转谋生的普通散修。选择这个身份和修为层次,是她基于《弈天筹》推演后的结果:既能保证一定的行动自由和基础自保能力,又能最大限度地融入散修群体,不惹眼。
脚下的路崎岖不平,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淡淡妖气的味道。鹿笙(林轩)看似目不斜视地赶路,实则《弈天筹》始终在以一种低消耗的模式运转着,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环境。神识虽然覆盖范围不如在青玄宗时全力施为那般广阔,但也足够预警数里范围内的较大灵力波动或潜在危险。
“清心符种”微微散发凉意,保持着她心神的绝对冷静。她观察着偶尔从身旁经过的其他散修,从他们的衣着、气息、神态、甚至是同行者之间的细微互动中,捕捉着信息。有些人行色匆匆,面露焦急或贪婪,可能是为了某个传闻中的资源点;有些人则眼神闪烁,隐现戾气,需得警惕;更多的是像她这样,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步步为营的独行者。
她深谙散修世界的规则:这里没有宗门的条条框框,但也少了最基本的秩序庇护。弱肉强食,杀人夺宝,乃是常态。一切都需靠自己的一双眼睛和谨慎的判断。
晌午时分,她在一个小小的土坡背阴处停下歇脚,取出自制的干粮和清水,慢条斯理地吃着。同时,耳朵微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零星话语。
不远处,几名同样在此歇脚的练气期散正在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黑风坳那边前几天出了件事,一队想去猎杀铁背妖熊的散修,好像撞邪了似的,回来就疯了好几个,嘴里胡言乱语,说什么‘红眼睛’、‘吃影子’……”
“啧,多半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是中了瘴毒。那地方本来就不太平。”
“还是小心点好。我打算绕道去青苔坊市,虽然远点,但安全。”
黑风坳?鹿笙心中记下这个名字,并将其与脑海中简陋地图上的位置对应。《弈天筹》默默推演,提示此地可能存在精神攻击类妖物或特殊磁场,风险等级中等,建议规避。
她吃完干粮,不动声色地起身,继续赶路。方向略微调整,避开了黑风坳的直线路径。虽然可能会多花一两天时间,但安全第一。
傍晚,她抵达了一个名为“灰岩集”的小型散修聚集点。这里与其说是个坊市,不如说是几排依着灰色岩石搭建的简陋石屋和帐篷,有一些散修在此交易材料、补给物资,或者临时落脚。
林轩缴纳了几块下品灵石,租下了一间最普通的石屋。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但胜在有最基础的隔音和防护禁制。
她检查了一遍禁制,确认无误后,才盘膝坐下,并未立刻修炼,而是开始整理今日的见闻和信息。
“散修生存,信息至关重要。”她取出一枚空白的玉简,将今日听到的关于黑风坳的消息、路上观察到的几个可能有价值的小型资源点(如一片年份尚可的止血草)、以及几个需要警惕的修士样貌特征,一一记录进去。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信息归档,便于日后分析。
同时,她也在评估自身的状态。离开青玄宗,虽然摆脱了潜在的监视和束缚,但也失去了相对稳定的环境(尽管是污秽的)。一切资源都需自行获取,风险无处不在。
“当前首要目标,安全抵达万骨坑外围区域,寻找合适地点建立临时洞府,然后才能图谋进入核心寻找业火之机。”她心中规划清晰。万骨坑凶名在外,绝不能贸然闯入。
她取出那张简陋的兽皮地图,目光落在万骨坑边缘标注的一处名为“废弃矿坑”的地点。这里曾是一个小型灵石矿,早已枯竭废弃,但或许能提供一些天然的隐蔽之所。
“明日加快脚程,争取五日内抵达废弃矿坑区域。”
定下计划,她这才开始每日例行的修炼。寂灭罡元在体内缓缓流转,滋养着经脉和符种。虽然离开了地底寂灭之源,但此前积累的底蕴依旧深厚。她小心翼翼地感应了一下周身缠绕的那些无形业力,它们如同淡淡的阴影,暂时沉寂,却时刻提醒着她前方的危机。
散修林轩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在这片更广阔、也更危险的天地里,她需要运用所有的智慧、谨慎和手段,才能活下去,并找到那条通往大道的荆棘之路。潜龙入海,第一步,是适应海水的压力与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