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煅符的短暂成功,如同一道稍纵即逝的闪电,照亮了前路,也映出了更深邃的黑暗。那瞬间汲取的精纯能量,确实让她停滞已久的修为壁垒微微震颤。然而,理智很快压倒了短暂的狂喜。
此法过于凶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地火暴烈难驯,上次的成功夹杂着太多侥幸,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引发地火反噬,后果不堪设想。更让她警觉的是,那外门弟子归来后,目光曾在那块松动石板附近短暂停留,鼻翼微动,虽未言语,但那片刻的审视足以让鹿笙后背发凉。
她立刻将所有再次尝试的念头彻底掐灭,后续几日更是有意绕开那片区域,言行举止比以往更加规矩、木讷,仿佛那块石板与她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必须找到更稳妥、更隐蔽的途径。
地火无法直接驾驭,但那短暂的成功,除了地火的蛮力,还揭示了什么?
是古器那精准得可怕的掌控力!是在废符灵力被外力激发、处于崩散与提纯临界点的瞬间,古器如同一位技艺超绝的匠人,于电光石火间攫取了最精华的部分!
这证明古器本身蕴藏着远超她想象的提炼之能!过去,她只是被动地提供“食材”,任由古器本能吸收,从未尝试过主动引导它去“加工”!
一个全新的思路逐渐清晰:既然古器能捕捉并提炼被地火煅烧的废符,那么,对于其他相对温和、属性各异的“材料”,它是否也能进行更精细的调和与提纯?
例如,她平日收集的那些符箓堂边角料,种类繁杂,属性各异。若能尝试以特定方式组合,再主动引导古器进行提炼,是否就能模拟出一种基础的“淬炼”效果,得到更精纯、更易吸收的复合灵机?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审慎的评估。
她开始在绝对安全的深夜柴房内,进行极其小心的尝试。自然不敢再碰地火分毫。
她取出近期积攒的几样微末材料:一片蕴含稀薄庚金之气的符角,几缕带着微弱乙木灵气的碎屑,以及一小撮从废人巷香炉刮取、性质最为平和的香灰(权作土行根基)。
将这些毫不起眼的“废料”按极小的分量,以不同方式置于一处,她屏息凝神,不再是被动等待古器吸收,而是将心神沉入其中,向古器传递一个清晰而坚定的意念:“引导……梳理……萃其精华……”
起初,古器毫无动静,似乎对这种主动的“指令”感到陌生。
鹿笙并不气馁,持续以神识勾勒那日地火煅符时古器自主运作的玄妙韵律,耐心引导,如同教稚子学步。
一次,两次,十次……
在她几乎耗尽心神,准备放弃当次尝试时,古器终于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试探意味的反馈!
它表面原本内敛的纹路,泛起一丝比平时更凝练的微光,如同无形的触须,轻柔地覆盖住那几样属性各异的废料。
鹿笙心弦紧绷,全力维持着神识的稳定,小心翼翼地“观察”。
只见那微光并非粗暴地混合,而是如同最精巧的筛网,渗透进材料内部。庚金之气的锋锐,乙木灵气的生机,土行香灰的沉厚,三者属性本不交融,甚至隐隐排斥。
但古器的微光却以一种玄妙的方式,极其耐心地从三者内部,分别剥离、牵引出一缕最为纯粹、属性相对中正平和的灵机,然后,如同编织般,尝试着将它们缓缓缠绕、调和。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对鹿笙神识的消耗巨大,她感觉头脑阵阵刺痛,仿佛承载了千斤重物。她咬紧牙关,汗水浸湿了内衫。
不知过了多久,在那微光持续不懈的梳理下,那三缕不同源流的灵机,竟真的缓缓交融,凝聚成一缕比单一材料精纯数倍、气息更加圆融温和的淡金灵气!
古器传来一阵清晰的、带着满足与些许疲惫的波动,仿佛完成了一次精细的操作。它迅速将那缕淡金灵气吸纳,反馈出的能量虽量不大,却异常精纯,瞬间抚平了她大半的神识消耗!
成功了!
虽然效率低下,耗时耗神,且最终所得的总量远不如直接吸收一张完好的低阶符箓,但其意义远超想象!
这标志着,她找到了一条能够主动将低阶、杂驳资源,转化为高阶、精纯给养的路径!
她不再完全受限于寻找现成的、合适的“机缘”,而是可以凭借自身努力与古器之能,于微末尘泥中,提炼出滋养道途的资粮!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薪火相传”!以古器为“熔炉”,以万千废弃资源为“薪柴”,点燃独属于她的、微茫却坚韧的道火!
此后,鹿笙进入了更为隐秘的“探索”阶段。她利用一切可能,收集各种属性、各种来源的边角料——不同属性的符纸碎片、灵墨干涸的残渣、甚至某些特定草木枯萎后残留的微弱生机之气……
每个深夜,在确保绝对隐蔽后,她都会进行各种小心翼翼的配伍与提炼尝试。失败是常态,绝大多数组合都无法调和,甚至相互冲突抵消,徒耗材料与心神。但每一次微不足道的成功,都让她对古器的掌控、对不同能量属性的相生相克之理,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沉浸于一次次枯燥而严谨的实验,只不过如今的“试剂”变成了各种灵机属性,“实验风险”则直接关乎身家性命。
这个过程艰难而缓慢,布满荆棘,她却甘之如饴。
因为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身对灵力的理解和掌控,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愈发精细、入微。
那一缕缕由她亲手引导、提炼出的精纯能量,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耐心地冲刷着炼气二层那道坚固的壁垒。
它依然如磐石般横亘在前,却已不再是毫无希望的绝壁。
微弱的道火,虽摇曳不定,却已在她掌中点燃。
并且,这一次,燃烧的薪柴,是她于尘埃之中,亲手采撷,亲手淬炼。
这条独属于她的荆棘之路,于一片晦暗之中,终于窥见了一丝能够凭自身之力,向前凿刻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