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的清晨,水汽氤氲,将天地晕染成一幅水墨长卷。空气中薄荷的清凉混着当归的醇厚,黄连的苦涩缠着金银花的甜香,交织成一股蓬勃的药香生机。这片平日寂静的大泽边缘,此刻人头攒动。财武宗新搭的“药市”牌坊下,青石广场被挤得水泄不通。挑着新鲜草药的药农扁担咯吱响,采药人裤脚卷到膝盖沾着泥点浆果,药材商贩扒拉着算盘声音清脆,连小门派弟子也挤在人群里,盯着财武宗弟子胸前的木牌猛瞧。
广场中央,立着一块丈许高的青石碑,碑面光滑如镜,深刻《药材预购契约规程》数字,笔锋凌厉,下方条款简明扼要——“春天订秋天的价,旱涝保收不耍赖”。石碑基座由罕见深青岩石砌成,石面嵌星星点点的银色光斑,古朴坚固。这石材取自三十里外古庙遗址,陆九章初碰时觉其内隐有细微震颤,似藏活物,只因忙于药市账务,暂未深究。
石碑旁,一块稍小的白玉石板立着,边缘刻缠枝莲纹,流动淡淡金晕——正是财武宗新立“物产丰利榜”。榜首一行字金光耀眼:“金线莲(财武宗示范田):亩产收益十五两整!”“十五两”三字笔划嚣张,似纯金浇铸。其下另一行字则黯淡许多:“金线莲(铁佛寺药田):亩产收益三两。”“三两”二字细若蚊足,光晕灰败。围观者哗然,这天壤之别犹如一记无声耳光,抽在那些墨守成规的大势力脸上。铁佛寺僧人面红耳赤捻念珠,百草堂掌柜死盯“十五两”,算盘珠掐出印子。
石碑下,洛清漪一袭水蓝劲装,身姿挺拔如松。弱水剑未出鞘,剑鞘水纹宝石流转波光,剑柄末端深蓝玄武剑穗微晃。她剑尖点蘸朱砂,正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药农递来的契书按下红印。老农枯树皮般的手指微微颤抖,指节因常年劳作而变形,浑浊的眼珠里却亮着两簇希冀的火苗,他望着契书上那个鲜红的印记,喉结滚动半天才嗫嚅道:“这……这红印子按下去,秋天真能给俺十五文一斤?俺家老婆子还等着买药抓药呢……”
“老丈放心!”洛清漪声清越如山泉,目光扫过老农那双布满裂口的手时柔和了一瞬,随即声调陡扬,带着剑出鞘般的锋芒:“签了这‘预购契’,您这季‘龙须草’,价就钉死在十五文一斤!”她剑鞘轻叩青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当”声,“不管秋日是发洪水还是闹旱灾,财武宗按时按价收!”目光如电扫过人群中几个缩头缩脑的牙行伙计,“再不怕黑心牙行压价!他们敢压到十二文,咱们就敢按十五文收!”身后财武宗弟子有条不紊登记发放桃木凭证,木牌上的药名数字俱全面带檀香,看得小门派弟子眼睛发直,忍不住伸手去摸。
不远处,沈青囊正拿“耗度算尺”给几个年轻药农讲解。他蹲下身与药农们平视,指节叩击铜尺发出“当当”脆响:“种药不是傻力气活儿,得算账!”粗糙的手掌抚过刻度,“多种一亩,多出的种子、肥、工钱,这叫‘额外损耗’。”红铜指针在他指间灵活转动,“指针停‘额外损耗’小于‘市价’,多种划算!跑到右边,”他故意把指针拨过去,引得药农们一阵惊呼,“那就白干倒贴钱,不如回家抱孩子!”眼尾细纹因笑意堆起,像位耐心的教书先生。
另一边,顾弦思灵巧拨动一造型奇特的玉石算盘,算珠多面刻符,折射七彩光晕。她鹅黄短打,红绳扎发,额前碎发随着拨算盘的动作轻轻晃动。“王大叔,您想进三百斤‘止血藤’?”她突然抬头,鼻尖沾着点墨渍,像只偷喝了墨水的小狐狸,咯咯笑道,“‘合宜量’算出来了,正好两百二十斤!多一两占地方,少一两不够卖!”王大叔老脸一红,忙令学徒记数,嘟囔着“这丫头比我家老婆子还能算计”,眼角的皱纹却笑得挤成一团。
围观小帮派弟子眼热临摹,场面热烈如庙会。
人群外围,几个斗笠压脸的粗布身影泥鳅般钻动。刀疤脸汉子脸上疤痕狰狞,说话时一抽一抽。他们交头接耳声极低,只零星字眼随风飘出——“预购契”、“骗局”、“动手”……
“听说了吗?这‘预购契’是天大坑!”刀疤脸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缩脖老汉,疤痕随着说话的动作在脸上扭曲成蜈蚣状,“签了约,市价涨了哭都没地!”他做了个“割韭菜”的手势,引得老汉瑟缩了一下。瘦高个脖颈伸得如鹭鸶,压低声音:“那‘收益榜’吹的!金线莲邪法催生,药效没了!吃死人签约的都得倒霉!”他偷偷掐了把大腿,硬挤出几滴眼泪。刀疤脸声调拔高半分,故意让周围人听见:“什么‘资源共通’?收咱们的药!到时他们定价,咱们喝西北风!”他拍着大腿作委屈状,“俺去年就被这样坑过,至今还欠着药铺的银子呢……”
“期货骗局”、“药效有假”、“签了约就卖身”……流言翅膀般炸开。广场热闹顿冷,药农停活交耳。提篮老婆婆紧攥木牌,指白发白:“真……真是骗局?”小门派弟子皱眉,暴躁者嚷:“药效有假,岂非毒药?”不安骚动扩散。
洛清漪按完最后一枚朱砂印,眉头猛地蹙起——她习武二十余年,对杀气的感知比猎犬还敏锐。喧闹的人群像被突然冻住的沸水,诡异的寂静中透着紧绷的弦音。她收剑入鞘的“咔嗒”声在广场上格外清晰,目光如两道冰棱射向流言发源地——西北角几个斗笠压得极低的身影,像几块缩在暗处的礁石。
唐不语鬼魅般滑入几人中间——没人看清他是怎么过去的,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他脸上挂着刚睡醒般的迷糊笑容,眼睛半眯,手里却多了一卷皱巴巴的旧纸。“哎,几位大哥,”声音不大却带着钩子,精准钻入刀疤脸耳中,“小弟刚捡到张药材价目表?您几位给掌掌眼?”他打了个哈欠,挤出几滴生理性眼泪,活像个无害的路人。
刀疤脸展纸一看竟是《毒草价格表》。“什么乱七八糟!”色变欲扔。
“别急!”唐不语按他手,笑容不变眼神锐如针,声陡然拔高:“小弟学过算术!这价目表‘七’字开头占四成!断肠草七文一斤?曼陀罗七两一株?这不是假的是什么!”他举价目表过顶让周围看清,“拿假价目表散布谣言,说‘预购契’骗局?唱的哪出?砸药农饭碗,断同道药路?!”末几句吼出,震得小贩算盘落地,珠滚如豆。
人群哗然!目光聚光灯般聚焦刀疤脸和《毒草价格表》。被蛊惑者眼神变——疑怒转愤鄙。提药篮中年汉啐一口:“我就说不对劲!原是骗子!”药农七嘴八舌附:“抓起来送官!”刀疤脸周围人群退潮散开,露青石板把他们孤围中如陷阱狼。
刀疤脸一伙色变欲缩。
“站住!”洛清漪清冷断喝,弱水剑未出鞘尖遥指瘦高个药篓——缝隙处一点幽蓝反光隐现。“你药篓藏什么?断肠草叶沾‘幽冥云纹粉’!此粉只九幽盟制毒长老会用遇水变蓝见血封喉!你们是九幽盟密探?!”每字出空气冷一分,“九幽盟”三字出口人群中响齿颤声。
“幽冥云纹粉?九幽盟?!”人群彻底炸锅!惧怒点燃。
“动手!”瘦高个眼见暴露眼凶光露如踩尾毒蛇厉喝!他反手抓一把腥臭幽蓝粉末扬向洛清漪和人群!粉末见风散化幽蓝毒雾如潮水扩散,所过之处青草瞬枯黄!
“腐骨断魂散!快躲开!”有人惊叫。
铮!
弱水剑出鞘!冰蓝匹练如九天银河泻卷旋风精准卷旁药摊解毒草药——甘草、金银花、板蓝根、连翘……剑气裹药草碎屑成黄白药香屏障如城墙撞毒雾!“滋啦——”毒雾遇屏障声如油炸冰腾白烟腥臭被冲淡变“凉茶味”。近处药农吸鼻:“嘿,挺好闻,不知能治风寒?”
几乎同时陆九章动了!圆胖的身子竟如柳絮般失重晃现于毒雾侧前方,速度快得近乎瞬移——刚才还与沈青囊讨论耗度计算之法,此刻已至三丈外。手中十年乌木大算盘上扬,算珠“哗啦啦”相撞如战鼓雷鸣。算盘框架角落那颗平日不起眼的黑色晶石,此刻微光闪烁如醒星,折射出一缕金线直射幽蓝毒雾,他眼神锐利如鹰,死死锁定毒雾源头。
灌内力,算珠爆刺目光!乌木算盘活转,二十一颗算珠如二十一颗小星星,亮起不同色光晕——红火、蓝冰、绿翡、黄金。它们在掌心旋转碰撞,“叮当”脆响如交响乐。
“避险之界,立!”
陆九章断喝!算珠急旋排列,如二十一枚微小凸透镜精准折射汇聚正午阳光!刹那间,无数炽白光束从算珠迸发,身前交织凝结成巨大、纯粹由灼热光线构成的光墙——墙高三丈,宽五丈,边缘泛着淡彩虹光晕,中间亮得刺眼,如掰半的太阳竖在广场。近处药农被晃得眯起眼,从指缝里偷看,啧啧称奇:“乖乖,陆先生的算盘是宝贝,既能算账又能当盾!”
嗤嗤嗤——!
幽蓝毒雾撞向光墙!刺耳的“嗤嗤”腐蚀声密集响起,如冰投入滚油。毒雾在光墙高温下瞬间点燃,化为缕缕青烟散入空气,漫开烧焦的糊味。有围观小门派弟子忍不住打趣:“嘿,这毒雾闻着还挺上头,不知能不能驱蚊?”旁边同伴忙捂住他的嘴,紧张地瞥了眼洛清漪:“小声!洛女侠的剑还亮着呢!”
洛清漪药草屏障赶到将残余烟雾彻底中和驱散。
阳光光墙与药草屏障配合得天衣无缝!致命毒雾被阻隔消散在咫尺之外,未沾到人群分毫。刚才抱头鼠窜的药农们从石墩后探出头,见洛清漪白衣胜雪立在青烟中,陆九章算盘轻摇气定神闲,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提药篮的老婆婆用袖口抹着泪,浑浊的眼睛望着二人背影:“老天有眼!总算有人治这些坏蛋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药农张大嘴巴能塞进鸡蛋,商贩手里的算盘珠子滚了一地,连小门派弟子都忘了临摹。他们看向收剑的洛清漪——她衣角微飘,剑穗轻晃,脸上平静得像刚驱散一阵晨雾。最后,所有目光聚焦在陆九章身上,那平日算账的乌木算盘此刻泛着微光,在众人眼中比神兵利器还厉害,仿佛能呼风唤雨的法宝。
“规则,不是枷锁。”洛清漪的声音打破死寂,她上前一步,剑尖挑起那卷《毒草账》悬在半空。阳光透过账册上的毒草名录,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规则,是护身的甲胄!行路的明灯!”她突然提高声音,弱水剑嗡鸣震颤,“是让弱小者昂首挺胸的底气!是让魑魅魍魉无所遁形的烈阳!”右手猛抖,账册在剑气中裂成碎片纷飞,“他们的时代——结束了!”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剑穗上的玄武吊坠闪着寒光。
话音落!
噗通!噗通!噗通!
广场边缘,那些被九幽盟欺压已久的小门小派汉子齐刷刷单膝跪地!缺门牙的丐帮长老攥紧打狗棒,断臂的镖局总镖头用残肢撑地,扛锄头的药农头头膝盖砸在青石板上闷响。他们眼中含着热泪,像找到失散多年的家人:“求陆先生、洛女侠收留!”
“黑水帮愿加入财武宗联盟!求陆先生、洛女侠收留!共立新规!”
“青竹会愿附财武宗骥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飞沙寨全体兄弟,恳请入盟!求明路!”
声浪此起彼伏汇洪响亮彻云梦泽畔!
陆九章心潮激荡,胸腔里像燃着团火。他走到《药材预购规程》石碑前,指尖抚过冰凉的碑面——新刻的字迹还带着石粉,却仿佛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目光扫过药市,见沈青囊正帮老农擦汗,顾弦思教学徒拨算盘,声音沉稳如钟:
“诸位请起!入盟非为依附实为共赢!九幽盟为何怕?怕咱们拧成一股绳!”
他指着物产丰利榜上“十五两”和“三两”的巨大差距,声音带着痛心:“铁佛寺佛田灵气充沛,却只产三两,只因闲置浪费!”他又指向沙盘代表铁血旗的区域:“铁血旗精良兵器堆积生锈,只因闲置浪费!”最后指向药王帮的位置:“药王帮守着古方却收不上好药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乃旧江湖弊病!各扫门前雪,守着金山饿肚子!如同揣着金元宝却去讨饭,蠢得让人心疼!”
陆九章声拔高充满力量如擂战鼓:“咱们要做把这潭死水搅活!让药材流通起来!让兵器周转起来!让功法传扬起来!让资源在同盟境内流转起来!流转到需要它的地方去!如云梦泽水只有流动才能滋养万物!”
他手腕一翻,乌木算盘再现,猛往地面一顿!内力注入地下。
嗡——!
地面微颤,广场边缘几块覆盖厚油布的巨大石板,借机关之力缓缓移动拼接!转眼间,刻画着精细山川河流与势力分布的巨大沙盘呈现眼前——沙盘足有两张八仙桌大小,山川用青石雕刻,河流用银丝镶嵌,连每个门派的位置都插着不同颜色的小旗子,眼花了乱,如缩小版的江湖地图。
洛清漪心领神会,弱水剑发出清越的嗡鸣!数道冰蓝剑气如灵巧银蛇激射而出,精准缠住沙盘边缘不同颜色的丝线轴!剑气牵引着代表“财武宗商路”的亮黄色丝线,如活泼的小金龙,飞快从“云梦泽”连接到主要城镇和交易点,所过之处还亮起小小的灯笼标记,看得众人连连惊呼:“这天商路图,比官府的还清楚!”
“看!”陆九章拿起特制指示杆,杆头嵌着小小的夜明珠,点向沙盘“云梦泽”区域,那里插着代表金线莲的绿色小旗,“这里的金线莲品质最优!”杆尖沿亮黄色丝线划动,留下淡淡的荧光轨迹,“通过此商路,最快三天就能运到江南,卖出最高价!让种药人实实在在拿到十五两!而非被牙行剥削得只剩骨头!”
杆尖点向“铁佛寺”区域,顾弦思立刻心领神会,手指飞快拨动机关算盘,算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沙盘上“铁佛寺”的几座佛塔模型顶端突然亮起柔和白光,塔身缓缓打开,露出内部宽敞的空间:“铁佛寺闲置的佛塔,冬暖夏凉,改造就是上等仓库!存放药材,损耗能降到最低!此乃‘活化旧产’,如同压箱底的旧衣服改新款式,穿出去照样亮眼!”
接着,杆尖点向“铁血旗”区域,那里堆放着微小的兵器模型。他看向刚刚策马赶到、目光灼灼的冷千绝:“冷旗主,你库房那些快生锈的兵器,放着是废铁,但若……押给药王帮呢?”
冷千绝勒住缰绳,战马前蹄踏地。他声音冷冽如冰刃出鞘:“陆先生,可行!老子的兵器就是硬货,押给药王帮换银子买药材,各取所需!”他左手对身后阴影处做了个隐蔽手势。亲卫“影牙”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陆九章侧后方,目光锐利扫视沙盘上丙字库的方位,右手不离腰间短刀。
冷千绝催马到陆九章身侧,高大身影投下阴影。他声音压得极低,握枪的手青筋暴起:“陆先生,老子的家底可以押上,但你答应的事得兑现。”绝灭枪缨无风自动,“云梦泽丙字库密道,那‘铁棺材’里的东西查到什么?”眼中闪过焦灼,“若有人想独吞洗刷铁血旗污名的证据……”枪尖在阳光下划过寒芒,“老子的枪可不答应!”
陆九章感受着影牙的刀意和冷千绝的杀气,反而笑了:“冷旗主放心,陆某岂是食言之人?”指尖轻敲算盘,“密道已封锁,其内气息与铁佛寺地宫、赵谦靴底云纹有关。”话锋微顿,目光扫过冷千绝腰间墨玉玄武佩,“那‘铁棺材’,或许与旗主身上旧物有关。待此间事了,你我同往如何?线索共享,这才是长久之道。”
冷千绝锐眼微眯,盯着陆九章片刻,冷哼:“最好如此!老子等着!”说完转而看沙盘,但警惕未消。
陆九章指示杆在沙盘上快速移动指点,每一次点划都伴随洛清漪冰蓝剑气牵引新丝线,或顾弦思拨动算盘点亮不同颜色节点模型。沙盘上丝线越来越密,如巨大彩色蛛网,将原本分散的势力紧密连接一起,光点亮起又熄灭,仿佛整个江湖脉搏都在这里跳动,充满流动活力与清晰脉络!
“每一个连接点!”陆九章声音震撼人心,如唤醒沉睡巨龙,“就是咱们联盟互通之点!云梦泽药卖得好,铁佛寺仓库有进项,铁血旗废铁变钱,药王帮古方成药!一环扣一环,利益均沾!这盘棋只有大家伙一起下才能活!才能赢!”他顿顿,目光扫过那些激动面孔,语气变温和却坚定,“独行或许能快一步,但想走得远,走得稳,走出个朗朗乾坤,必须靠众行!就像这算盘,一颗珠子算不了账,只有珠子都动起来,才能算出锦绣前程!”
他的话语配合眼前巨大直观的“江湖资源图演示”,如醍醐灌顶,精准浇灌在每一个人心头!跪地的小门派弟子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商贩把算盘举过头顶摇晃如敲锣打鼓,挑药担老汉震得金银花簌簌落。陆九章望着沸腾人群,嘴角弯起欣慰笑容,眼底却藏着凝重——怀中算盘晶石正发烫,与石碑基座神秘共鸣。
“财武宗威武!陆先生威武!”激动喊声点燃全场!
“联盟威武!新秩序威武!”
“跟着陆先生!有奔头!”
欢呼声山呼海啸直冲云霄!
陆九章看众人拥抱欢呼,甘草从药篓滚落也无人察觉。他指尖摩挲算盘晶石,那温热震颤越来越清晰,像有活物在石材深处呼吸。结合古庙遗址传闻,一个念头成型:这基座里藏的恐怕是玄武传承秘宝——江湖谁不知玄武图腾常伴上古秘宝?
他需要验证。
趁众人目光被沙盘吸引,陆九章看似无意后退半步靠近基座。袍袖轻拂如掸尘,左手掌心按上冰凉石面,精纯内力如细流注入银色星点脉络。指尖触及奇异弹性,仿佛石材下包裹着心跳,与算盘晶石共鸣渐强。
内力所至,基座内部反馈回一种奇特、空洞且蕴含规律的质感!那震动频率与他算盘上黑色晶石完美契合,共鸣骤然加强,晶石烫得像揣着小暖炉!陆九章心中一凛:没错!这里面绝对有东西!而且与玄武传承脱不了干系!
就是现在!
陆九章目光瞥向洛清漪,递去“动手”的微缩眼神。洛清漪剑鞘轻磕掌心,细如牛毛的冰蓝剑气脱刃而出,精准射向基座星点密集处!剑气过处空气微扭,恰与陆九章内力呼应。
砰!咔嚓!
剑气与内力内外呼应,那处相对脆弱的基座角落顿时发出轻微爆裂声!“咔嚓”脆响如冰面裂开,蛛网般裂纹迅速布满外层石皮,簌簌剥落,露出里面深青色的内层石材——与外面普通青石截然不同,内层石材泛着幽幽光泽,摸上去竟带着一丝温润,如玉石而非岩石!
内部显露一幅远古雕刻!龟蛇交缠踏浪而行,龟甲纹路比医书还复杂,蛇鳞森然可数。最惊人的是龟甲中心嵌着指甲盖大的黑色晶石,与陆九章算盘上的如出一辙,连云雾状纹路都分毫不差!
正是四象神兽之一——玄武!
但这图腾风格更加古老深邃,与石碑规制格格不入,如被后来者巧妙镶嵌覆盖在基座内部!
当最后一层石皮剥落,整个玄武图腾全貌暴露在正午阳光下!
龟蛇盘绕,栩栩如生,连龟甲上每一片鳞甲、蛇眼瞳孔都清晰可见。龟甲中心似乎还嵌着一颗小小、不起眼的黑色晶石,只有指甲盖大小,幽幽反射阳光,散发着与陆九章算盘上那颗几乎一模一样的微光——同样材质,同样色泽,连晶石内部那丝若有若无的云雾状纹路都分毫不差!
陆九章瞳孔骤然收缩,如被人用针扎了一下!他死死盯着龟甲中心黑色晶石,又猛低头看自己算盘框架角落——那颗陪伴他多年的晶石,此刻正烫得惊人,仿佛要烧穿木头框架!两颗晶石之间像有一条无形线连接着,彼此呼应,发出细微“嗡嗡”声。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这根本就是一对!
冷千绝腰间墨玉玄武佩骤烫如烙铁!他闷哼着攥住玉佩,蛇纹竟在掌心蠕动。父亲临终呓语猛然清晰:“蛇纹合丙库,玄武开四象……”他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沁出也未察觉。
他猛抬头,目光如电射向陆九章,又死死盯住玄武图腾,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胸膛,声音因激动和震惊微微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陆先生!这图腾、这玉佩!它们与丙字库密道有关?!”他握玉佩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仿佛那玉佩是什么救命稻草。
洛清漪剑穗发烫如温玉,玄武吊坠自转扫过手腕。她想起入门时师父说的“剑随主走,缘遇玄武”,指尖无意识摩挲剑鞘宝石,与陆九章交换震惊眼神。
沈青囊则死死盯着自己手中“耗度算尺”边缘模糊的古篆纹路——那些原本黯淡的纹路,此刻竟亮起微弱金光,与图腾龟甲上的纹路完美重合!他只觉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涌遍全身,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头皮发麻,像有无数蚂蚁在爬,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画面:古老药炉、纷飞丹方,还有一个模糊声音在说:“龟甲纹…定方位…玄武…药经…”
唐不语扫了一眼沈青囊手中罗盘,低声对陆九章道:“陆哥,这‘耗度算尺’算药田账是把好手,九幽盟那些药材黑账猫腻,我看还得请沈大夫用它来‘号号脉’。这杀人的账本么…”他嘴角勾起冷冽弧度,目光扫过地上瘫软的九幽盟密探,“…自有我和顾丫头来盘。”
分属四方、看似毫无关联的信物——冷千绝的墨玉玄武佩、洛清漪的玄武剑穗、陆九章算盘上的黑色晶石、沈青囊的耗度算尺古篆纹——在此刻与石碑基座下显露的完整玄武图腾产生了跨越时空的交鸣!
一个荒诞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吐着信子,瞬间缠绕上陆九章心头!那感觉就像大夏天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分属四方看似毫无关联的信物——难道本就同出一源?它们拼凑起来会是什么?一个开启宝藏的钥匙?一个召唤神兽的阵法?还是一个被遗忘了几百年的古老传承?陆九章只觉得脑子里像有无数个算盘珠子在乱响,算不清这其中的关联,却又隐隐觉得真相就在眼前。
四大势力本为同源?!这个念头如同平地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铁血旗、财武宗、药王谷、甚至可能包括铁佛寺……这些平日里打来打去的对头,竟然可能是一家人?这简直比说九幽盟盟主是个好人还让人难以置信!
寒意顺脊椎窜上!陆九章猛抬头撞进洛清漪眼眸——她冰湖般的眼底翻涌震惊,却对他微微颔首。无需言语,夫妻多年的默契让他读懂:这事牵连上古传承,远比资源联盟更凶险。
石碑基座旁,玄武图腾在正午阳光中沉默盘踞。龟甲上的黑色晶石幽幽闪烁,与陆九章算盘晶石遥相呼应,发出只有四人能听见的“嗡嗡”共鸣。洛清漪悄然靠近丈夫身侧,指尖无意识摩挲剑穗——方才发烫的玄武吊坠此刻仍有余温,她与陆九章交换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瞳孔里看到了震惊与凝重。沈青囊的耗度算尺“当啷”落地,古篆纹路金光骤亮;顾弦思紧捂玉石算盘,算珠自发转动组成龟甲纹样。连冷千绝也收敛起戾气,墨玉佩在掌心烫出蛇形印记。药市广场鸦雀无声,连风都绕着图腾打转,唯有玄武蛇首微抬,仿佛在俯瞰这群即将揭开百年秘辛的江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