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尽快摸清“七烛守望教”的虚实,找到其布防的薄弱环节,发动雷霆一击,否则,时间并不站在他们这一边。
“点火!”大祭司不再犹豫,用沙哑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早已等候在侧的教徒们立刻将手中火把投向堆放在高台四周的易燃物。霎时间,烈焰升腾,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熊熊火势顺着木材的纹理飞速向上蔓延,很快便将整座高台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火炬,在渐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耀眼。
大祭司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毅然踏着滚烫的阶梯,登上了这座火焰祭坛的顶端。他站定中心,无视周身袭来的惊人热浪,开始以一种古老而诡异的韵律舞动起来。
他的动作时而舒缓如祭祀,时而狂放如战舞,随着他的舞动,一股庞大而无形的“灵感”波动以他为中心,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这股强烈的波动是如此鲜明,几乎整个商阳城内,所有对“灵感”稍有感知的学习者,都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心头一悸,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城西那片被火光映红的天空。
大祭司紧闭双眼,全力引导着自身的灵感与脚下熊熊燃烧的火焰之力融合、共鸣。他的精神仿佛脱离了躯壳,沿着火焰散发的光与热,化作无数无形的视线,俯瞰着整座商阳城。
在他的“眼”中,城池的轮廓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或明亮、或晦暗、或炽烈、或冰冷的“灵感”光点,那是遍布城中各处学习者的能量印记。他极力分辨着,试图从中找出属于七烛守望教的、那些特定频率的灵感聚合点,勾勒出他们的防线布局。
整个过程必须快!再快!他心知肚明,在这完全被火焰吞噬的密闭高台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吸入着致命的浓烟和燃烧产生的毒气,高温无时无刻不在炙烤着他的肉体,消耗着他的生命力。
他是在与死亡赛跑,用生命作为燃料,换取那片刻洞悉全局的先机。
不知在那火焰与灵感的炼狱中煎熬了多久,高台之上的大祭司猛地睁开双眼,剧烈的灼痛感立刻从干涩无比的眼球传来,迫使他不得不再次闭上。然而,即便合上眼睑,那火辣辣的刺痛感也未曾消减半分,仿佛眼皮之下覆盖的不是脆弱黏膜,而是两片烧红的烙铁。
他喉头一甜,一股带着浓重焦糊味的腥甜液体涌上口腔,他强行压抑着,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噗”地一声,一口浓黑粘稠的血液喷溅在身前焦黑的地板上,迅速被高温蒸腾起一丝诡异的白汽。
几乎是同时,他脚下那座饱经摧残的木质高台,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在一声巨响中轰然解体、倒塌。大祭司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随着燃烧的碎木向下坠落。
“接住大祭司!”
早已在下方严阵以待的护火者们齐声应和,数十双手臂迅速而有序地交织成一张坚实的人网,精准地承接住了他下坠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将他传递至地面。
“送大祭司回去休息,小心看护!”护火使沉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声令下,护火者们便抬着意识已然模糊的大祭司,脚步匆匆却异常平稳地将他送回了临时居所的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或许已是几个时辰,大祭司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悠悠转醒。身体仿佛被彻底掏空,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尤其是双眼,即便紧闭着,那灼烧般的刺痛依旧清晰。
他心中明了,此次强行“昭现”全城学习者的分布,所付出的代价远超以往,消耗的生命本源恐怕是过去的数倍之多。是这座商阳城太大了,潜藏的强者太多了?还是自己……真的老了?
“护火使……护火使何在?快过来!”他挣扎着,用沙哑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急切呼唤,双手在身侧无力地摸索着。
“大人,您醒了?”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立刻在床边响起,带着关切,“您有何发现?身体感觉如何?”
大祭司循声“望”去,他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无边的黑暗,视觉似乎已被那过度燃烧的灵感彻底剥夺。但他认得这个声音,认得这房间里每一个人的气息,这些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可以托付性命的心腹。
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声音低沉而缓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与一丝……温情?
“我……或许大限将至了。这次行动,很可能就是我的最后一次了。”他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力量,也似乎在斟酌词句,“我知道,教中长老们那里,早已备好了接替我的人选。但是……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看着我一步步走到今天,我……实在舍不得你们啊。”
这近乎软弱的话语,从他这位向来以严厉、不近人情着称的大祭司口中说出,显得如此突兀而又悲凉。
“或许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在枯槁的脸上显得格外苦涩,“我知道,平日里我对你们过于严苛,许多不近人情的命令,让你们私下颇有怨言。但你们更应懂我……那许多事,并非我本意,皆是上面长老们的意志,我……也不过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罢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与积压已久的愤懑。随即,他强打起精神,语气变得急促而严肃:
“听着!圣女还活着!如果我死了,你们必须想办法找到她,告诉她,立刻逃!不顾一切地逃!逃得越远越好!哪怕是去给七烛守望教当一名最低贱的婢女,也远远好过回到这里!这里……早已不是曾经的圣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