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奇异的是,他能清晰地看到外界的人,外界的人却仿佛完全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一个惊慌失措的男人尖叫着抱头奔跑,竟直直地从屈曲所站立的位置“穿”了过去!
就在身体重叠的那一瞬间,屈曲的视野发生了骇人的变化——他清晰地看到了那男人皮肉下的骨骼轮廓、胸腔内剧烈搏动的心脏以及血管中急速流动的血液,一种冰冷的、洞察生命本质的视角让他感到一阵不适,仿佛自己也成了一道游离于生死之外的虚无幽灵。
“相信你也亲眼看到了,”复数的声音将他从这种不适的沉浸体验中拉回现实,语气沉郁,“这无疑是七烛守望教那帮狂热信徒的邪恶手笔。然而,眼前这骇人听闻的景象,恐怕仅仅只是他们抛出的第一道‘开胃小菜’,意在制造恐慌,试探官方的反应,真正的阴谋必然隐藏其后。”
“这究竟是什么邪门的东西?”屈曲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和心灵上的冲击,沉声问道,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外界那具恐怖的尸骸,“它不仅能潜伏于人体,延迟发作,甚至在宿主死亡后还能继续存在、蔓延、增殖……这绝非寻常灵感技法所能解释!这已经违背了灵感逸散的基本法则!”
“这的确不是,也绝不可能是寻常的技法。”复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面色愈发凝重,眼中闪烁着知识与警惕交织的光芒,“这些虫卵……是极其罕见的‘驭兽师’的杰作。他们走的是一条完全悖逆于常规灵能修炼的邪异路径。”
“驭兽师?”屈曲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古老而禁忌的词汇划过脑海,“你是说,这些密密麻麻、如同来自深渊的虫卵,都是被某种力量驾驭、操控的‘兽’?这世上竟还有人能驾驭如此微小、如此恐怖、如此……令人作呕的东西?”
“正是如此。”复数肯定地点头,他的视线也投向外界那仍在孵化扩散的虫卵,语气无比确定,“驭兽师与寻常修者境界划分截然不同,他们自成一套邪恶而古老的体系,依据其控制‘兽’的方式与程度,大致可分为三等,一等比一等更为诡秘难防。”
“第一等的驭兽师,自身并无直接驾驭野兽心智之能,却极其擅用各种诡谲阴毒的手段,如特殊的信息素、声波或药物,引诱、激怒乃至驱使野兽前往特定地点攻击特定目标。这就好比——”他略作沉吟,打了个比方,“有一只见人就咬、毫无理智的疯狗,我将一块浸满血腥的鲜肉扔到你身上。虽然它也可能攻击路径上的任何人,但它那疯狂的欲望会驱使着它必定优先扑向你。”
屈曲立刻回想起自己在天黧边境遭遇狼群那夜,狼群行为异常狂暴且目标明确,现在他知道这是电荷干的,可见电荷也是半个驭兽师。
“第二等的驭兽师,则危险得多。他们通过长期与特定种类的野兽共处,以自身灵能为媒介,培养出一种扭曲的情感联结或精神依赖,进而能更稳定地影响甚至直接控制野兽的行为。”
“这类驭兽师看似能与野兽和谐共处,实则隐藏着巨大的、颠覆性的风险——一旦他们自身陷入绝境、精神崩溃或受到重创,其所驾驭的野兽极易脱离控制,而第一个被其疯狂反噬、撕成碎片的,往往就是驭兽师本人。这是一种建立在悬崖边的危险平衡。”
“而第三等的驭兽师,”复数的语气变得极为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是此道中最为高明,也最为恐怖的存在。他们通过消耗自身巨量的本源灵感,持续施展极其复杂特殊的精神技法,强行破开野兽的心智防御,直接向其意识深处植入绝对服从的错误指令和精神烙印,从而达到如臂使指般的、绝对的控制。”
“这种控制精准、高效,却冰冷无情,将活生生的生命彻底化为工具。只是这种方法对施术者的灵能底蕴和精神负荷要求极高,极难维系和提升,故而此类驭兽师也最为罕见,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一场巨大的灾难。”
“而我们当下的策略,唯有等待——等待七烛守望教那真正的阴谋完全浮出水面,才能给予其致命一击。”复数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此之前,无论我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甚至无论发生何等惨状,我们都必须像磐石一样隐忍,绝不能有任何打草惊蛇的行动。”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复平面,望向更遥远的所在:“此前,主上曾让我们尝试让伊亡前往圣辉国边境区域活动,其深层目的之一,便是试探能否引出幕后那位驭兽师,看看伊亡究竟能否抗住那种针对心智与生命的诡异攻击。可惜……伊亡有些粗暴拒绝了那次任务。”
话毕,复数有些不太自然,显然记忆并未完全恢复。
屈曲面色凝重地点头表示理解,他的视线却无法从外界那骇人的景象上移开——最初孵化的成虫已经开始蠕动。
这些虫子个体并不大,行动甚至显得有些迟缓,但它们数量极其庞大,密密麻麻地汇聚在一起,如同在地面上铺开了一层不断起伏、蔓延的漆黑油污,看得人头皮发麻,生理上产生强烈的不适。
复数注意到了他专注而厌恶的目光,冷静地继续解释道:“你现在所见的,远非它的最终形态。这几日,递归一直在利用‘轨迹方程’远程追踪并试探那些行为异常的疯子。就在昨天,我们成功引诱并观测到了一个疯子完整的异变过程——这些初生的虫子只需再经过极短的时间,便会集体褪去这层脆弱的残壳。”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描述一项普通的实验:“届时,它们将长出坚韧的半透明翅膀和敏锐的触角,同时进入狂暴的繁殖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