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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荷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所以,你看到的,只是开始。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同门,像闻到血腥味的鲨群,被主上从四面八方调派而来,目标只有一个——铸源山顶,蝉族遗迹!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现在,你——懂了吗?”

电荷最后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敲打在屈曲的心上。他之前模糊的猜测被彻底证实,并被赋予了极其恐怖和紧迫的现实意义。他仿佛看到无数以太派的冷酷身影正从阴影中涌出,目标直指那座死寂的山峰。巨大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他只能僵硬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回应:“……懂了。”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了电荷话语背后那深不见底的杀意和足以碾碎一切的决心。

二人不再耽搁,立刻动身登山。铸源山本身并不算高耸入云,尤其在不久前的剧变中被削去一整个山头后,高度更是大减。然而,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与起伏的丘陵地带,它依旧是方圆百里之内最为突兀、最高耸的存在,像一块沉默的巨碑矗立在暮色渐沉的天际线旁。

他们自然不会冒险去走镇民们常走的登山道,那无异于自投罗网。电荷选择了一条更为隐蔽、也更难行的野径。万幸此时尚在初冬时节,蛇虫鼠蚁大多蛰伏,活动不猖獗。往年那些曾令樵夫望而却步的、盘根错节的茂密植被,经历了山顶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冲击和随之而来的能量逸散,如今也变得稀疏凋零,只剩下些坚韧的枯藤和低矮的灌木顽强地附着在裸露的岩石上。这使得他们的登山速度并未受到太大阻碍,只是脚下嶙峋的碎石和陡峭的坡道依旧耗费着他们大量的体力。

当最后一抹残阳的金辉即将被铅灰色的暮云吞噬殆尽时,电荷和屈曲终于踏上了铸源山的残顶。

“啊——!呼……呼……终于……到了……” 电荷发出一声如释重负、却又夹杂着剧烈喘息的长叹。他几乎是踉跄着向前几步,随即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瘫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脚踝处旧伤叠加新痛,经过这一路崎岖山路的反复折磨,此刻如同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里面攒刺,疼得他额角青筋直跳,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顾不上形象,也顾不上地面硌人,只想让这双饱受摧残的脚暂时脱离大地的引力。

屈曲没有立刻坐下,他强忍着双腿的酸胀和肺部的灼烧感,警惕地环顾四周。夕阳的余晖无力地涂抹在眼前这片触目惊心的景象上,更添了几分凄凉和诡异。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山巅的壮阔?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狰狞、如同被天外巨锤狠狠砸出的环形深坑!这里显然在不久前发生过一场威力难以想象的爆炸。爆炸的核心将原本的山顶彻底抹平,硬生生削去了铸源山的一部分头颅,只留下一个令人心悸的、直径数十丈的焦黑巨坑。坑壁怪石嶙峋,呈现出被高温瞬间熔融又急速冷却的琉璃状光泽,到处是崩裂的痕迹。坑底则是一片狼藉的修罗场:无数原本生长在山顶、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在那毁天灭地的冲击波中被连根拔起、扭曲、撕裂,又被高温炙烤得焦黑枯萎。它们像垂死者扭曲的肢体,杂乱无章地盘曲、纠缠在坑底和坑壁的缝隙里,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同样焦黑的尘土和碎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焦糊味、土腥味,还有一种淡淡的、仿佛金属被烧熔后残留的奇异锈蚀气息。整个山顶区域,除了风声呜咽着掠过坑洞边缘,发出空洞的哨音,一片死寂。

屈曲的目光急切地扫过这片废墟般的焦土,从坑缘到坑底,从东到西。暮色四合,视线愈发模糊,但他看得非常仔细。没有篝火的微光,没有移动的人影,甚至连一声鸟鸣、一丝虫窸都没有。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除了他和瘫坐在地的电荷,再也找不到任何活物的踪迹,更别提以太派同门那标志性的、哪怕在黑暗中也能辨认出的冷峻身影了。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屈曲的脊背。他收回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和茫然,看向瘫坐的电荷:“现在……该怎么办?这里……什么都没有。”

电荷正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剧痛难忍的脚踝,听到问话,他停下动作,抬起头。那张平时总是写满凌厉和算计的脸,此刻在暮色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显出一种难得的、褪去了所有伪装的真实与倦怠。他没有立刻用那种惯常的、带着命令或讥讽的语气说话,反而像是耗尽了力气,用一种接近普通人的、带着深深疲惫的平实语调回答:

“别慌……呼……” 他喘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先歇口气。急也没用。主上……主上知道我们上来了。他会……让其他同门……来找我们的。” 说完,他似乎连维持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低下头,继续专注于揉捏自己那双饱受折磨的脚,眉头紧紧锁着,仿佛全部的意志都用来对抗那锥心刺骨的疼痛。

“唉,要是我没踩到那个该死的水坑里,这脚也不至于……”电荷望着自己肿胀的脚踝,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语气里满是懊恼和疲惫。

他话音未落,一个带着几分促狭、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的声音,从暮色笼罩的废墟深处悠悠传来:

“哟——!老电荷,听这意思,你是真踩坑里啦?啧啧,铸源山的坑,滋味如何?” 这声音轻快跳跃,带着点看热闹的笑意。

紧接着,另一个更沉稳、略带无奈的声音无缝衔接般响起,同样清晰如在近前:

“以他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出现这种‘脚踏实地’的意外,倒也不算稀奇……不过,”声音里透出些许困惑,“你那些电闪雷鸣的本事呢?就没个能疗伤驱痛的‘电疗’技法?”

电荷闻声,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他迅速压低声音对身旁警惕的屈曲道:“是‘幂’和‘动量’,自己人。”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脚痛站直身体,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朗声道,语气带着点老友间才有的熟稔抱怨:“少拿我开涮!我的技法全在物理和化学的电学领域里打转,火花闪电、吸引排斥还行,活络筋骨、愈合伤口?那是生物学和医学的范畴!二位同门,莫要消遣我这伤员了。”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前方焦黑扭曲的岩石阴影处,空气仿佛水波般荡漾了一下。屈曲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等他定睛看清,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草木清香便已飘至鼻端。紧接着,一只微凉柔软、指节分明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轻盈力道,轻轻覆上了他的双眼。

一个如同山涧清泉般悦耳、却又带着几分慵懒妩媚的女声,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小朋友,让姐姐瞧瞧……这小模样挺俊俏嘛,你是谁家的呀?” 那声音柔媚入骨,带着天生的诱惑力,听得屈曲心头一跳,耳根瞬间发烫。

“幂,别闹。”电荷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他是‘同分异构’引荐进来的新人,屈曲。”

覆盖在屈曲眼前的手掌移开了。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适应着光线,终于看清了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声音的主人——幂。她身着一袭裁剪极为合体的黑色长袍,那深邃的黑色非但不显沉闷,反而将她的身形勾勒得惊心动魄: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身姿高挑而纤细,曲线在黑袍下起伏蜿蜒,带着一种神秘而优雅的力量感。此刻,残阳如血,最后一缕金光恰好斜斜打在她脸上,映照出一张令人屏息的容颜。肌肤胜雪,眉眼如画,鼻梁挺直,唇色是天然的嫣红,组合在一起,既有清冷的距离感,又因那双含着笑意的灵动眼眸而透着摄人心魄的明艳。她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屈曲,唇角微翘,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站在她身旁的男子——动量,则显得沉稳许多。他身形健硕匀称,穿着样式简洁的深色劲装,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同样在好奇地观察着屈曲。电荷看到这两位老友,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放松的笑容,补充介绍道:“别看屈曲现在只有‘小学境界’的底子,”他特意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他在数学技法上的造诣,堪称独步一时!虽然传承自数学宗某位长老,并非独创,但运用之妙、威力之强,绝对不容小觑。只是这小子,”电荷朝屈曲努努嘴,“心气儿高,似乎琢磨着要转去钻研生物学了。”

“溪边小二,”电荷先指了指那美艳不可方物的黑袍女子,“这位就是我们以太派的‘幂’。若论数学技法的精妙诡谲,派内能与之比肩的,屈指可数。” 他又指向幂身旁微笑的男子:“这位是‘动量’,在物理学的浩瀚天地里,尤其是在运动与力的法则方面,浸淫极深,造诣非凡。”

“你好呀,溪边小二~” 幂笑眯眯地朝屈曲挥了挥手,那笑容明媚得让暮色都亮了几分。动量则更为豪爽直接,他哈哈一笑,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就给还有些发懵的屈曲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热情洋溢的熊抱,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家伙,欢迎加入这趟浑水!”

屈曲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拥抱搞得手足无措,脑子晕乎乎的,脸颊还残留着被幂“调戏”后的热度。就在这时,幂那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过来人的调侃:“哎呀呀,小朋友志向不小嘛,想转学生物?”她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纤纤玉指绕着垂落的一缕发丝,“姐姐可要提醒你,生物这门学问,难如登天哦!尤其是那些基因图谱、调控网络、遗传密码……啧啧啧,简直比最复杂的数学迷宫还要弯弯绕绕,海量的名词、结构、通路,背得你头昏眼花,一个不小心就能把人彻底绕晕在里面,找不到北!” 她眨眨眼,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

电荷在一旁适时地插了一句,带着点笑意:“别被她吓到。幂跟你刚好是‘殊途’,她当年可是从生物学的汪洋大海里‘叛逃’出来,一头扎进数学的怀抱的。算是……有切身体会?”

幂闻言,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灿烂了,她朝屈曲走近一步,微微俯身,那双漂亮的眼睛近距离地凝视着他,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所以呀,小朋友,以后在数学的迷宫里迷路了,或者被生物的怪兽追得无处可逃了,随时都可以来找姐姐哟~” 那“哟”字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亲昵的诱惑。

“啧,老大不小的人了,还一口一个‘姐姐’……” 动量在一旁抱着胳膊,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岂料,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幂脸上那妩媚动人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化为皮笑肉不笑的“温柔”表情。她缓缓地、优雅地转过身,目光精准地锁定动量,嘴角甚至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但眼神却冷得能冻死人。

“你——管——老——娘!” 幂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话音未落,她的纤纤玉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揪住了动量一侧的耳朵,然后——用力一拧!

“哎呦——!疼疼疼疼疼!” 刚才还沉稳温和的动量瞬间破功,高大的身躯夸张地歪向一边,龇牙咧嘴,痛呼声在空旷死寂的山顶显得格外响亮。他下意识想抬手格挡,却又似乎顾忌着什么,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手臂,嘴里不住地讨饶:“姐!姐!轻点!耳朵要掉了!我错了!真错了!”

屈曲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这位看起来气势不凡的物理学高手,在幂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而且似乎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电荷对此情景显然早已司空见惯,他无奈地摇摇头,凑近一脸震惊的屈曲,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解释,语气里带着点好笑:“别惊讶,他们是亲姐弟……动量他啊,从小就被幂收拾惯了。”

“哦……原来如此!” 屈曲看着还在“哎呦”叫唤的动量,以及那位虽然揪着弟弟耳朵、但姿态依旧优雅从容、甚至还抽空朝他抛了个媚眼的幂,终于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然又觉得有些好笑的神情。这以太派里的关系,还真是……不拘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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