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代表“共管”二字一出,大殿内刚刚因毛三展示力量而稍缓的气氛,瞬间再次冻结,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刺骨!
这已不再是试探,而是近乎赤裸裸地要求分割“钥匙”的权力!
“桀桀桀…共管?此言大善!”血狱魔王第一个狞笑着附和,猩红的舌头舔过獠牙,“如此重器,自当由三方共同执掌,互相监督,方能避免一家独大,私心自用!我葬渊,愿出一份力,派驻精锐,共同‘保护’这‘钥匙’!”他将“保护”二字咬得极重,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烬城城主更是阴冷地盯着毛三,补充道:“光是派驻人手恐还不够!需立下魂契,规定‘钥匙’动用之条件、之限度!每一次动用,必须三方一致同意!尤其是…某些心怀叵测之辈,更需严加防范!”他这话直指阴曹,甚至隐隐将萧战天也包含了进去。
“放你娘的冥罗屁!”钟馗勃然大怒,斩鬼剑彻底出鞘半尺,凶煞剑气撕裂灰暗的空气,“共管?派驻人手?你们葬渊的脏手也配碰‘钥匙’?还想立契约束?老子看你们是想找机会把‘钥匙’直接抢回你们那臭水沟里去吧!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魏征面色铁青,手中律典金光暴涨,浩然正气与阴司法则之力澎湃而出,抗住对方席卷而来的恶意,声音沉肃如雷:“荒谬绝伦!‘钥匙’乃天地所生,机缘所契,既由毛三执掌,便受阴司律法庇护,更得阎君认可!岂是尔等想共管便共管的?此乃公然觊觎阴曹重器,破坏阴阳秩序!冥使,此议绝非‘共商’,实为巧取豪夺!恕阴曹万万不能接受!”
阎罗依旧端坐,冕旒之下看不清表情,但他周身那渊深如海的气息微微荡漾了一下,整个冥宴大殿都仿佛随之轻轻一震!一股无形却无比沉重的威压弥漫开来,让葬渊那边叫嚣得最凶的几名魔将顿时气息一窒,面露骇然。这是阎罗的无声警告。
就连一直低调调息的萧战天,也再次睁开了眼,冷冷地扫了血狱魔王和烬城城主一眼,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钥匙’归属,乃执掌者自身缘法,强求无用。共管之议,过于天真。”他虽未明说支持谁,但态度已然鲜明——不赞同葬渊和冥界的提议。
面对阴曹的激烈反对和萧战天的隐隐表态,冥界代表那灰色光影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它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带丝毫火气,反而有一种循循善诱的诡异感:
“抗拒,源于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既有权力的维护,可以理解。”
“然,‘门’之变,非一界之事。‘钥匙’之力,亦非一界之私。”
“共管,非为剥夺,实为‘分担’与‘制衡’。”它那两点黑暗扫过阴曹席位,“阴曹独掌‘钥匙’,固然可宣称维稳秩序,然亦需承担所有风险与质疑。若‘钥匙’有失,若执钥者心性有变,若力量失控…阴曹可能负全责?届时,秩序崩塌之因果,阴曹可能独力承受?”
它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毒针,精准地刺向阴曹最敏感的神经——责任与风险。
“反之,若三方共管,立下魂契。则风险共担,决策共议。既可集三方智慧,更好地探寻‘钥匙’之用,稳固‘门’之秩序,亦可互相监督,避免任何一方滥用此力,酿成大祸。”
“此乃稳妥之道,亦是对阴间众生负责之道。”
冥界代表的话语,听起来冠冕堂皇,充满了大局观和责任感,将“共管”包装成了一个为了阴间稳定、避免独裁风险的“最优解”。其言辞之狡诈,心思之深沉,远超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血狱魔王和烬城城主!
魏征眉头紧锁,正要再次驳斥,毛三却再次开口了。
他并未起身,只是目光平静地看向冥界代表,声音清晰而沉稳:“冥使高论,听起来确实是为阴间众生考量,令人佩服。”
他先是看似赞同地捧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然而,晚辈有几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冥使解惑。”
“其一,冥使言及风险共担。然,‘钥匙’之力玄奥,若共管之下,动用之时出现差池,这责任…具体该如何划分?是三一三十一平均分担,还是依据决策权重?若某一方坚持动用而酿祸,又当如何?魂契固然可定罚则,但因果孽债,魂契可能完全转移?届时秩序反噬,是三方同受,还是主要归咎于决策失误之一方?冥界古老传承,想必对此有精深研究,还请赐教。”
毛三这个问题极其刁钻,直接点出了“共管”在实际操作中责任难以厘清的致命缺陷,更是将难题抛回给了提出者的冥界。
冥界代表那灰色光影微微一顿,似乎没料到毛三如此敏锐,沉默一息才道:“细则…自可详议。魂契之妙,可定主从。”
毛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其二,冥使提及制衡,避免滥用。此意甚善。然,三方立场各异,诉求不同。阴曹求稳,葬渊求变,冥界…所求似乎更为超然。若遇事,一方欲用‘钥匙’维稳轮回,一方欲用其撕裂‘门’户扩张地盘,一方或许另有他用…三方意见相左,僵持不下,又当如何?‘钥匙’是该用,还是不用?若不用,岂非违背共管初衷?若用,又该听谁的?这制衡,是否会变成…彻底的僵死?反而误了大事?”
这个问题更加犀利,直指“共管”可能导致决策效率低下甚至彻底瘫痪的核心矛盾!而且暗中点出了冥界“超然”姿态下的不明意图。
大殿内一片寂静,连血狱魔王和烬城城主都皱起了眉头,显然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们只想着夺权,却没细想过夺权之后如此复杂的决策问题。
冥界代表再次沉默,那两点黑暗似乎更加深邃了。
毛三没有停下,问出了第三个问题,语气依旧谦逊,却字字如刀:“其三,也是晚辈最不解之处。冥使似乎笃定‘共管’优于阴曹独掌。然,阴曹执掌轮回秩序已万载,虽有瑕疵,却大体维持了阴阳平衡,众生轮回得以延续。此乃有目共睹之事实。而‘共管’之策,前所未有,其效果未知,其风险未知。冥使为何如此坚信,一个从未经过验证、且充满内部博弈与扯皮风险的‘共管’方案,一定会比现有的、虽不完美但仍在运行的模式…更好更稳呢?”
“此举,岂非如同放弃一艘虽有风浪却依旧航行的大船,而非努力修补它,反而要所有人换上一艘图纸尚未画全、且需三个互相猜忌的船长同时指挥的新船,去闯更加未知的惊涛骇浪?”
“冥界智慧渊深,此举…是否有些过于…冒险了?”
轰!
毛三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与会者心中!
他没有直接反对,而是通过一连串逻辑严密、直指要害的提问,层层剥开了“共管”提议看似光鲜的外衣,露出了其内部存在的责任不清、决策低效、风险未知甚至可能更大的致命弊端!更是以一种近乎嘲讽的方式,质疑了冥界此举的真正动机和智慧!
“说得好!”钟馗忍不住大喝一声,满脸痛快!
魏征眼中爆发出赞赏的光芒,抚掌轻叹:“句句切中肯綮!此子…真乃璞玉也!”他看向毛三的目光,充满了欣慰。
阎罗冕旒之下,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满意的哼声。
就连葬渊席位上的萧战天,嘴角也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反观冥界代表,那团灰色光影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剧烈的波动!虽然很快平复,但显然毛三这番话,给了它极大的冲击!它那套看似完美的说辞,被一个它原本视为“蝼蚁”的年轻人,用最理性的方式拆解得体无完肤!
血狱魔王和烬城城主脸色难看至极,他们发现自己竟然被问得哑口无言!想反驳,却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论点!
“牙尖嘴利的小子!”烬城城主只能恶狠狠地低声咒骂,周身黑炎因愤怒而剧烈跳动。
冥界代表沉默了许久许久,那两点绝对黑暗死死地“盯”着毛三,仿佛要将他彻底吞噬。
整个大殿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良久,那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阴沉:
“看来…执钥者不仅身负异力,更兼辩才无双。”
“然,世事岂能尽如推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共管之弊,或可设法规避。而阴曹独掌之风险…却已然显现。”
它话锋突然一转,那两点黑暗猛地投向大殿边缘的阴影处!
“尔等…还在等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轰!轰!
大殿边缘的数个阴影角落,猛然爆发出数道强悍无比、却与冥界、葬渊、阴曹都截然不同的诡异气息!
紧接着,七八道形态各异、但皆散发着怨毒、诅咒、不祥气息的身影,猛地撕裂阴影,冲入了大殿中央!
它们有的形如扭曲的阴影,有的则是无数怨念集合体,有的甚至像是从古老壁画中走出的诅咒之物!
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直扑阴曹席位上的毛三!
同时,一个尖锐怨毒的声音响彻大殿:
“阴曹无道!纵容执钥者!毛三!你屠戮我子孙血脉,毁我宗门根基,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还有我!你窃取我族至宝,炼化我族圣魂,罪该万死!”
“阴曹包庇此獠,有何资格执掌‘钥匙’?交出凶手!”
这些突然出现的袭击者,竟然都是与毛三有着“私怨”的、来自阳间或是阴间某些角落的势力!它们不知如何被冥界找到并秘密带入此地,在此刻发难!
这显然是冥界的后手!既然“共管”之理被驳倒,便直接掀桌子,制造混乱,以“私怨”为名,强行抢夺!
“大胆!”
“找死!”
钟馗和魏征暴怒,瞬间出手!金光与煞气冲天而起,拦向那些袭击者!
一百零八鬼将战阵瞬间启动,煞气联结成墙,护住毛三!
葬渊那边,血狱魔王和烬城城主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残忍兴奋的笑容,竟也蠢蠢欲动,似乎想趁火打劫!
场面瞬间失控!大战一触即发!
而就在这极度混乱之中!
一直闭目调息的萧战天,眼中猛地爆发出惊天剑意!
他竟不顾自身沉重伤势,强行燃烧魂源!
一道仿佛能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灰色剑罡,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骤然喷发,后发先至,并非斩向那些袭击者,而是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轨迹,直接斩向了毛三身前侧的某处虚空!
嗤啦!
一声仿佛布帛被撕裂的脆响!
那处虚空,一道原本无形无质、正悄然探向毛三的、由纯粹“终末”气息凝聚而成的灰色利爪,被这道凌厉无匹的剑罡精准地从中斩断!
冥界代表…竟然在混乱的掩护下,亲自对毛三出手了!
“冥使…此举,过了。”
萧战天缓缓站起身,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魂血,但他持剑而立的身影,却挺拔如孤峰,剑意锁定冥界代表,声音冰冷彻骨!
毛三看着师父那决然挡在身前、不惜再次加重伤势的背影,看着周围瞬间爆发的混乱与杀机,他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冰冷下来,却也冷静到了极致。
“心衍”之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冥宴…终于图穷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