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钟楼像根生锈的铁针，扎在灰蒙蒙的天幕下。钟面的玻璃早被顽童砸烂，指针卡在三点十七分，风灌进镂空的表盘，发出“呜呜”的哀鸣，像有无数鬼魂在里面哭嚎。
李屿风站在钟楼前的广场上，掌心的铜钱烫得惊人。方孔里的黑线已经爬到了边缘，像一圈狰狞的黑框，将碎片影子死死锁住。他能感觉到，钟楼内部正翻涌着狂暴的空间波动，每一次震颤都让脚下的地砖发出细碎的裂响——赵山河没说谎，时空裂隙确实在扩大。
“来了。”玄机子握紧桃木剑，剑穗上的铜钱突然竖了起来，直指钟楼顶端，“这老东西把聚煞鼎嵌在钟楼尖上了，那些煞气正顺着鼎身往裂隙里灌。”
墨尘往空中抛了张“探气符”，符纸刚飞到钟楼三层就“滋啦”一声烧成灰烬：“他娘的，这煞气浓度都能腌入味了。屿风，等会儿动手你可得瞄准点，别把钟楼炸了——我还等着它拆迁赔钱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钱。”凌霜指尖凝结出冰盾，盾面上映出钟楼顶端隐约晃动的黑影，“赵山河就在上面，他好像在做什么仪式。”
李屿风抬头望去，钟楼尖顶的聚煞鼎正泛着幽绿的光，鼎口盘旋着黑雾凝成的锁链，一头缠向鼎身，另一头则扎进虚空——那里，空气正像被揉皱的纸般扭曲，隐约能看到裂隙后面翻滚的混沌。
“他在用聚煞鼎强行扩大裂隙。”李屿风握紧界尺，铜钱与界尺相触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守门人记忆里说，这种强行干预空间的行为，最后只会被裂隙反噬。”
“那他还敢这么干？”墨尘咋舌。
“因为他疯了。”玄机子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时空碎片被夺走，他毕生的执念成了泡影，现在只想拖着所有人一起陪葬。”
话音未落，钟楼顶端突然传来赵山河的狂笑：“李屿风，你果然来了！来得正好，让你亲眼看看，我是怎么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随着他的声音，聚煞鼎的绿光突然暴涨，那些黑雾锁链猛地绷紧，虚空的裂隙“咔嚓”一声裂开一道口子，无数细碎的空间碎片像玻璃碴般飞溅出来，砸在地面上炸出一个个小坑。
“不能再等了！”李屿风往前踏出一步，界尺在掌心转了个圈，“师父，你们掩护我，我去用‘封界阵’！”
“小心！”凌霜的冰盾往前一推，挡住飞溅的碎片，“他肯定在周围布了陷阱。”
墨尘掏出一把符纸往空中一撒：“放心，有本师叔的‘爆符阵’在，别说陷阱，就是地底的老鼠也别想出来捣乱！”符纸落地的瞬间炸开金光，将钟楼周围的地面犁了一遍，果然触发了不少隐藏的煞气陷阱，黑雾冲天而起，却被金光烧成了青烟。
李屿风趁机冲向钟楼，界尺在地面划出三道金线，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将钟楼围在中央。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铜钱上，口中念道：“天地为界，阴阳为凭，守门在此，封！”
铜钱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与界尺的金线相连，“封界阵”瞬间启动！淡金色的光罩从地面升起，像个巨大的玻璃罩，将钟楼和裂隙都罩在里面。那些飞溅的空间碎片撞在光罩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却再也伤不到外面的人。
“怎么可能？！”钟楼顶端的赵山河见状怒吼一声，聚煞鼎的绿光更盛，“区区‘封界阵’也想拦住我？给我破！”
黑雾锁链猛地收缩，狠狠砸在光罩上。光罩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纹，李屿风感觉胸口像是被巨锤砸中，“哇”地喷出一口血，铜钱上的纹路瞬间黯淡下去。
“屿风！”凌霜和墨尘立刻冲过来，一个用冰盾顶住光罩，一个往光罩上贴符纸，金光与冰蓝交织，暂时稳住了裂纹。
“别硬撑！”玄机子的桃木剑刺入地面，红光顺着金线注入阵眼，“这老东西把聚煞鼎的力量全用上了，你的‘封界阵’还没完全熟练，根本扛不住！”
李屿风抹掉嘴角的血，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到，“封界阵”正在被煞气侵蚀，那些裂纹里正爬进细密的黑线，和铜钱里的“蚀界煞”如出一辙。但他更清楚，一旦光罩破裂，裂隙扩大，整个城市都会遭殃。
“爷爷的记忆里说，‘封界阵’的关键不是阵形，是心界。”他盯着光罩上的裂纹，突然笑了笑，“他说，守门人的心有多大，界就能有多牢。”
说完，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爷爷刻字的执着，奶奶教戏的温柔，师父的严厉，师姐的守护，师叔的嬉闹，还有苏晓晓在日记本里闪烁的微光。这些画面化作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注入界尺之中。
“以我之心，为天地立界！”
随着他的喝声，“封界阵”的光罩突然暴涨，那些裂纹迅速愈合，甚至反将黑雾锁链逼退了几分。光罩表面浮现出无数人影，正是守门人记忆里那些历代守门人的虚影，他们并肩而立，与李屿风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这是……‘同心界’？”玄机子瞪大了眼睛，“传说中只有心境圆满的守门人才能用出来的秘术，你居然……”
赵山河显然也被这变故惊到了，聚煞鼎的绿光开始不稳定：“不可能！你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领悟‘同心界’？！”
李屿风没有理他，只是将界尺往前一推。光罩里突然升起无数金线，像一张巨大的网，缠住那些黑雾锁链，然后猛地收紧！
“啊——！”赵山河发出一声惨叫，黑雾锁链被金线勒断，聚煞鼎的绿光瞬间熄灭，虚空的裂隙“咔嚓”一声开始收缩，“我的裂隙……我的新世界……”
金线顺势而上，缠住聚煞鼎，将它从钟楼顶端拽了下来。鼎身落地的瞬间，李屿风掐了个诀，“封界阵”的光罩猛地收缩，将鼎身和残余的煞气都压缩成一个光球，然后“嘭”地一声炸开，金光漫天飞舞。
钟楼顶端的赵山河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坐在那里，身上的煞气迅速消退，露出一张苍老而绝望的脸。他看着渐渐闭合的裂隙，突然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笑，笑声里满是疯狂。
“结束了……”墨尘松了口气，刚想上前看看赵山河的情况，却发现李屿风的脸色不对劲。
李屿风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从胸口蔓延到四肢，那些黑色的纹路与铜钱里的“蚀界煞”一模一样。他握着界尺的手在不断颤抖，呼吸越来越微弱，眉心的铜钱印记已经变成了纯黑色。
“屿风！”凌霜赶紧扶住他，指尖的冰气往他体内探去，却被一股狂暴的煞气弹了回来，“不好！是‘蚀界煞’反噬！”
玄机子冲过来，桃木剑往李屿风后心一点，红光注入却石沉大海：“该死！‘封界阵’引动了他体内的‘蚀界煞’，现在煞气正顺着秘术的脉络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李屿风感觉身体像被无数毒虫啃噬，意识渐渐模糊。他最后看到的，是赵山河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还有铜钱方孔里，那圈黑线终于完全闭合，将碎片影子彻底吞噬，然后化作一道黑流，钻进了他的心脏。
“他……他中了我的‘蚀界煞’……”赵山河的声音断断续续，“这煞……生于贪念……死于执念……他越想守护……死得越快……”
墨尘气得一脚踹在聚煞鼎的残骸上：“老东西闭嘴！信不信我把你炼成活符！”
“别管他……”李屿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凌霜的手，指尖冰凉，“回师门……找解咒的方法……”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皮肤已经黑得像块焦炭。
玄机子赶紧将他背起来，脸色凝重：“快走！煞气正在扩散，再不走他就没救了！”
凌霜和墨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墨尘最后看了眼钟楼顶端的赵山河，冷哼一声：“算你运气好，等我们回来再收拾你！”
三人背着李屿风匆匆离开，没有人注意到，赵山河在他们身后缓缓站起身，左眼下方的痣突然亮起红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而李屿风胸前的铜钱，此刻正像块吸满了墨汁的海绵，黑得发亮，却在方孔深处，隐约闪过一丝极淡的金光，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回师门的路上，李屿风的身体越来越冷，皮肤上的黑纹不断蠕动，像是有无数小蛇在皮下穿行。玄机子用桃木剑的红光勉强吊着他的一口气，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纹往心脏的位置蔓延。
“都怪我……”墨尘蹲在路边，双手抓着头发，“要是我画的符再厉害点，他也不至于硬撑着用‘同心界’……”
“现在说这些没用。”凌霜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师门的古籍里肯定有解咒的方法，我们一定能救他。”
玄机子回头看了眼昏迷的李屿风，叹了口气：“这‘蚀界煞’是冲着守门人的血脉来的，寻常方法恐怕没用。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试试。”
车子重新启动，朝着师门的方向疾驰。车后座，李屿风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紧紧攥住了胸前的铜钱，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而铜钱深处，那丝极淡的金光，似乎又亮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