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剑的金光与匕首的黑气在漩涡中心碰撞,激起的水波让李屿风浑身发麻。他借着这股反作用力逼近阴傀门主,左手猛地抓住灵体珠手链——入手一片冰凉,苏晓晓的灵体在珠子里瑟瑟发抖,像是被冻住的蝴蝶。
“放手!”门主嘶吼着,另一只手突然化作数条黑色锁链,直刺李屿风心口。这些锁链上布满倒刺,沾着墨绿色的毒液,显然淬了阴傀门的独门邪毒。
李屿风侧身避开锁链,铜钱剑顺势劈向门主手腕。剑刃刚碰到他的皮肤,就听到“铛”的一声脆响,竟像劈在铁板上。他这才发现,门主布满鳞片的半张脸已经蔓延到了手臂,指甲变得像鱼鳍般坚硬。
“阴阳漩涡没吞掉我,反而让我和冥界水脉融合了!”门主狂笑起来,锁链突然绷直,缠住李屿风的脚踝往涡底拖,“现在的我,是水里的王!”
漩涡底部传来刺骨的寒意,李屿风低头一看,只见漆黑的海水里伸出无数只惨白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水草,正争先恐后地抓向他的腿。那些手的主人,是无数具泡得发胀的尸体,眼窝空洞地对着他,正是黑沙礁常见的水鬼。
“它们饿了很久了。”门主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正好用你的血肉喂饱它们!”
李屿风的小腿被水鬼抓住,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他咬着牙挥剑斩断水鬼的手臂,却发现断手竟在水中化作墨色的水流,重新凝聚成手,再次缠上来。
“这些水鬼是回魂涡的伴生物,杀不死的!”苏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灵体珠的光芒越来越暗,“屿风哥,你快走!别管我了!”
“闭嘴!”李屿风吼道,同时将灵力注入铜钱剑。剑身上的金光突然暴涨,在他周身形成一个金色的光球,水鬼一碰到光球就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白烟消散。
但这光球消耗灵力极快,李屿风很快感觉到头晕目眩。门主趁机收紧锁链,将他往涡底又拖了几分——那里的海水已经变成了纯黑色,隐约能看到一扇巨大的石门,门上刻着和冥界门一样的纹路,只是更小更简陋。
“看到了吗?那是冥界在海底的暗门。”门主的声音带着蛊惑,“只要把你献祭给暗门,我就能彻底掌控水脉!”
就在这时,灵体珠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苏晓晓的声音穿透漩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们别再害人了!”
光芒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灵体珠里飘出来,正是苏晓晓的灵体。她虽然虚弱,却挺直了小小的身板,对着那些水鬼喊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你们是百年前沉船的乘客,对不对?”
水鬼们的动作突然停顿了,抓着李屿风的手也松了几分。
“我爷爷说过,光绪年间有艘运宝船在黑沙礁触礁沉没,三百多名乘客和船员都死在了海里。”苏晓晓的声音带着悲悯,灵体周围的光芒柔和得像月光,“你们不是想害人,只是想回家,对吗?”
最前面的一具水鬼突然抬起头,空洞的眼窝里流下墨色的泪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哭泣。
李屿风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些凶残的水鬼竟有这样的来历。
“你们的家人在等你们,你们的名字不该只刻在海底的白骨上。”苏晓晓伸出小手,轻轻放在那具水鬼的手上,“我知道怎么让你们解脱。只要你们放我们走,我就请屿风哥用镇魂锣为你们引路,让你们的魂魄回到该去的地方。”
水鬼们骚动起来,有的茫然地看着苏晓晓,有的则警惕地望向门主,像是在犹豫。
“别听她的!”门主怒吼道,锁链突然化作长矛,直刺苏晓晓的灵体,“灵体纯净,正好用来祭门!”
李屿风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挡在苏晓晓身前。长矛刺穿了他的肩膀,墨绿色的毒液瞬间蔓延开来,疼得他眼前发黑。
“屿风哥!”苏晓晓惊呼着扶住他。
这一幕似乎刺激到了水鬼们。最前面的水鬼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猛地转身,用惨白的手抓住了门主的锁链。其他水鬼也纷纷效仿,瞬间将门主团团围住,用身体挡住他的攻击。
“反了!你们竟敢反我!”门主又惊又怒,鳞片下的皮肤涨成了紫红色。
“它们不是反你,是想解脱。”李屿风忍着剧痛笑了,他终于明白玄机子师傅说的“万物有灵”是什么意思。哪怕是凶名在外的水鬼,心里也藏着对安宁的渴望。
苏晓晓趁机握住李屿风的手,灵体的光芒注入他的伤口,暂时压制住了毒液的蔓延:“屿风哥,我们快走!”
李屿风点头,刚要带着苏晓晓离开,却看到门主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号角,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号角声沉闷而诡异,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水鬼们听到号角声突然痛苦地抱住头,身体开始扭曲。
“这是‘锁魂角’,能强制控制水鬼。”门主狞笑着,“现在,让它们把你们撕成碎片!”
被控制的水鬼再次扑向李屿风,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李屿风看着它们空洞的眼窝,实在下不去手。
“我来跟它们说!”苏晓晓突然喊道,灵体的光芒再次亮起,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念咒,“潮起潮落,魂归故土;怨气消散,早登极乐……”
这是苏家祖传的安魂咒。李屿风曾听苏晓晓说过,她爷爷教她这咒语时说,只要心够诚,连恶鬼都能感化。
安魂咒的韵律在水中扩散开来,水鬼们的动作渐渐放缓,痛苦的嘶吼变成了低低的呜咽。有几具水鬼甚至放下了手,对着苏晓晓的灵体微微鞠躬,像是在感谢。
“不可能!”门主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锁魂角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却再也控制不住水鬼。
苏晓晓的灵体越来越透明,显然支撑不了多久。李屿风心疼得厉害,刚要说话,就看到水鬼们突然集体转向门主,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它们挣脱控制了!
“不——!”门主的惨叫声被水鬼们淹没。无数只惨白的手抓住他,将他往涡底拖去。他试图用锁链反抗,却被水鬼们硬生生扯断,鳞片混着黑血在水中弥漫开来。
看着门主被拖进冥界暗门,李屿风松了口气,赶紧抱住快要消散的苏晓晓:“晓晓,撑住!”
苏晓晓虚弱地笑了笑,小手指向沉船的方向:“定锚珠……别忘……”
话没说完,她的灵体就化作无数光点,融入灵体珠手链里。手链的光芒黯淡下来,像串普通的玻璃珠。
“晓晓!”李屿风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他紧紧攥着手链,转身朝着沉船的方向游去。
回魂涡的吸力还在,但没有了门主的控制,水鬼们主动为他让开了一条路。有几具水鬼甚至用身体帮他挡住湍急的水流,像是在护送。
快到沉船时,李屿风看到凌霜正站在冰封的船舷边,焦急地望着漩涡中心。看到他回来,她的冰眸里瞬间涌上泪水,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你还知道回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故意板着脸,“再晚一步,我就把定锚珠扔回棺里了。”
李屿风笑了,刚要说话,就看到墨尘躺在冰面上,脸色青黑得吓人,小腿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
“师叔他……”
“尸气扩散太快,镇魂丹快不管用了。”凌霜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们必须尽快上岸,找地方给他驱尸气。”
李屿风点头,刚要踏上冰面,却发现水鬼们聚集在沉船周围,对着他们微微鞠躬,然后缓缓沉入水中,消失在黑色的海水里。
他知道,苏晓晓的安魂咒起作用了,它们终于可以解脱了。
“走吧。”李屿风握紧灵体珠手链,跟着凌霜走进冰封的船舱。
冰舱外,回魂涡的旋转渐渐放缓,黑沙礁的海水开始恢复正常的颜色。青铜棺底的字迹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然后缓缓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李屿风知道,那行字会永远刻在他心里——
“三锚定界,缺一不可;人心为引,方得始终。”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灵体珠,又看了看凌霜怀里的定锚珠,突然明白了修复锚点的真正含义。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