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在黑气中缓缓睁开的巨眼,瞳孔是纯粹的猩红,眼白处爬满蛛网状的黑色纹路。它只是轻轻转动了一下,整个广场的温度就骤降十几度,那些原本缩在石雕后的学生们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李屿风转头看去,只见他们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像是被无形的冰块冻结。
“是冥界的罡风!”墨尘突然大喊,将手里的桃木剑插进地面,黄符纸在剑身上自燃,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笼罩住学生们,“这东西能直接冻结魂魄!”
屏障升起的瞬间,学生们的惨叫停了,但他们依旧保持着痛苦扭曲的表情,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凌霜的冰系灵力在这时突然失控,她指尖凝结的冰刃竟开始反向侵蚀她的皮肤,手腕上的疤痕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它在吸我的灵力!守护者血脉和冥界门扉是相生相克的!”
李屿风想冲过去帮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压力钉在原地。那巨眼的视线扫过他时,他胸口的锁魂印突然剧烈发烫,那些沉寂的黑丝疯狂游走,竟在他皮肤上形成一道诡异的符文。这符文刚一成型,巨眼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黑气中伸出无数条覆盖着鳞片的触手,像鞭子般朝着他抽来。
“这是……冥狱的守门兽!”墨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玄机子师兄当年说过,这东西早在千年前就被封印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触手带着腥臭味抽来,李屿风举剑格挡,铜钱剑的金光与触手碰撞,竟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他能感觉到,这东西的硬度远超之前遇到的任何邪祟,剑身上的金光都被震得剧烈晃动。
“它不是完整的!”凌霜忍着灵力被吸走的痛苦大喊,“看它的眼睛!里面有镇魂钉的影子!”
李屿风定睛看去,果然在巨眼的瞳孔深处,看到七个模糊的光点,排列方式竟和玄机子手札里记载的镇魂钉阵一模一样。他突然明白过来:“是师傅!师傅当年用镇魂钉封印的不是尸王,是这只守门兽!”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墨尘的金色屏障已经开始出现裂纹,他咳出一口血,从怀里掏出最后几张符纸,“这东西的阴气快把屏障撑破了!”
话音刚落,一条触手突然突破屏障,抽向离它最近的戴眼镜男生。那男生吓得闭上眼,却迟迟没感觉到疼痛,睁开眼时,只见李屿风的铜钱剑挡在他面前,剑身上的金光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
“愣着干什么?”李屿风回头吼道,汗水混着黑血顺着下巴往下淌,“带着同学躲到石雕后面!用朱砂画圈!”
男生如梦初醒,连忙招呼其他人往后退。李屿风刚松了口气,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一条触手竟穿透了他的肩膀,鳞片上的毒液正顺着伤口往他心脏爬。
“屿风!”
凌霜的冰刃瞬间冻住那条触手,她借力一跃,落在李屿风身边,反手将冰刃刺进触手的根部。冰层顺着触手蔓延,将那截肢体冻成冰雕,可更多的触手正从黑气中涌出来,像一片不断扩张的黑暗森林。
“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凌霜的脸色苍白如纸,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飞速流失,“得想办法毁掉它的眼睛!”
李屿风咬着牙拔出肩膀上的断触手,黑血喷涌而出,溅在铜钱剑上,竟让剑身亮起一丝微弱的红光。他看着那只在黑气中转动的巨眼,突然想起师傅临终前交给她的那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的纹路,和巨眼瞳孔里的光点排列惊人地相似。
“凌霜!你的玉佩!”
凌霜立刻明白过来,将脖子上的玉佩扯下来扔给李屿风。玉佩刚到李屿风手中,就与他胸口的锁魂印产生共鸣,发出耀眼的白光。巨眼看到这白光,突然变得狂躁起来,所有触手都朝着李屿风涌来,像是要把他撕碎。
“就是现在!”李屿风将灵力全部注入玉佩,玉佩上的纹路亮起,与巨眼瞳孔里的光点产生共鸣。那些光点开始剧烈闪烁,巨眼发出痛苦的咆哮,黑气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用七星镇魂剑!”墨尘的声音带着急切,“玉佩能暂时逼出镇魂钉的力量,现在是它最虚弱的时候!”
李屿风点头,正要催动剑招,却感觉眼前一黑。锁魂印的黑丝已经蔓延到他的脸颊,毒液顺着血液流遍全身,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连铜钱剑都快握不住了。
“屿风哥!”
苏晓晓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响,胸口的养魂玉爆发出温暖的粉光。这光芒刚一出现,那些侵蚀他身体的毒液就像遇到克星般退缩,锁魂印的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李屿风恍惚中看到苏晓晓的灵体虚影浮现在他面前,她的身影比之前凝实了许多,手里还握着一朵发光的桃花。
“这是……镇魂石的碎片?”李屿风惊讶地问。
“是爷爷留给我的。”苏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他说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快用它!”
桃花飘到铜钱剑上,瞬间化作一道粉金色的光流。李屿风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之前流失的灵力全部补了回来,甚至比巅峰时期还要强盛。他握紧铜钱剑,剑身上的七枚铜钱同时亮起,与玉佩的白光、养魂玉的粉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三色光柱。
“七星镇魂,破!”
光柱直冲巨眼,那些覆盖着鳞片的触手碰到光柱,瞬间就化作飞灰。巨眼发出凄厉的惨叫,瞳孔里的光点剧烈闪烁,像是要从里面挣脱出来。就在光柱即将击中巨眼的瞬间,黑气中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咆哮,紧接着,一具残破的尸体从黑气中跌落出来——竟是之前被阴傀门主操控的那具尸王!
此刻的尸王已经没了之前的威风,它的胸腔被撕开一个大洞,里面的黑气正源源不断地涌向巨眼。李屿风这才明白,阴傀门主之前不是自爆阴气,是用自己的魂魄献祭,强行唤醒了被镇魂钉压制的守门兽!
“嗬……嗬……”尸王转动着黑洞般的眼睛看向李屿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李屿风读懂了它的意思——它要帮忙。
尸王突然转身,用残破的身体挡在巨眼面前。那些涌向巨眼的黑气瞬间倒流,全部注入它的体内。它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残破的铠甲缝隙里渗出金色的血液,在它身后形成一道模糊的将军虚影。
“它在燃烧自己的残魂!”凌霜的声音带着震惊,“它想和守门兽同归于尽!”
李屿风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尸王之前挡在他面前的背影,想起它铠甲上师傅亲手画的镇魂符,突然明白了师傅当年的用意——他不是在封印尸王,是在救赎它。
“将军,走好!”李屿风对着尸王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随即转身,将所有灵力注入铜钱剑,“这一击,我们一起完成!”
三色光柱再次亮起,这一次比之前强盛百倍。尸王似乎感觉到了,它猛地回头,黑洞般的眼眶中闪过一丝感激,随即转身,用尽全力撞向巨眼。
就在光柱、尸王和巨眼即将碰撞的瞬间,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突然响彻广场:
“都给我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的老者,正站在广场入口处。他手里拄着一根桃木拐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
“师……师傅?”李屿风的声音发颤,手里的铜钱剑差点掉在地上。
墨尘更是直接愣在原地,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师兄不是已经……”
老者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抬手对着空中一按。原本狂暴的黑气瞬间平静下来,那只巨眼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连尸王燃烧的残魂都停止了蔓延。他一步步走向广场中心,每走一步,地上的黑血就褪去一分,那些被阴气侵蚀的石板竟开始冒出新芽。
“玄机子……”巨眼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你不是已经油尽灯枯了吗?”
“托你的福,还能多活几天。”玄机子的声音平淡无波,他看向李屿风,眼神里带着欣慰,又带着一丝愧疚,“小屿,让你受苦了。”
李屿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哽咽:“师傅……”
就在这时,尸王突然挣脱了玄机子的压制,它燃烧的残魂猛地爆开,朝着巨眼扑去。巨眼发出惊恐的咆哮,无数触手疯狂舞动,却根本挡不住自爆的力量。
“小心!”玄机子突然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李屿风和凌霜面前。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瞬间席卷整个广场,李屿风只觉得一股温暖的力量将他包裹,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在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玄机子的道袍被冲击波撕开,后背出现一个狰狞的血洞,而那只巨眼,在爆炸的光芒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广场再次恢复平静时,黑气已经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空。李屿风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石雕的残骸上,凌霜正用手帕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墨尘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玄机子的桃木拐杖,眼圈通红。
“师傅呢?”李屿风挣扎着坐起来,胸口的锁魂印已经恢复平静,养魂玉上的粉光也稳定了许多。
凌霜的眼圈红了,她指了指广场中心。李屿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有一个淡淡的人形印记,印记周围开满了白色的小花,正是玄机子最喜欢的九里香。
“他用最后的灵力彻底封印了冥界门扉。”墨尘的声音沙哑,“还把守门兽的残魂净化了。”
李屿风走到印记前,蹲下身轻轻抚摸那些小花。他突然注意到,在印记的中心,有一枚铜钱静静躺在那里,正是铜钱剑上最亮的那一枚。他拿起铜钱,感觉上面还残留着师傅的温度,眼眶瞬间就红了。
“师傅没走。”苏晓晓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欣慰,“他的力量留在了铜钱里,以后会一直陪着你。”
李屿风握紧铜钱,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仿佛又看到师傅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教他画符,嘴里还念叨着:“小屿啊,做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不是本事有多强,是心要正……”
就在这时,广场边缘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李屿风警惕地举起铜钱剑,却看到阴傀门主那根缠着锁链的拐杖,正自己在地上滚动,最终停在他面前。拐杖上的锁链突然自动解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一块黑色石头——正是阴傀门主一直念叨的镇魂石。
镇魂石刚一露面,就发出幽幽的绿光,在空中投射出一段模糊的影像。影像里,年轻的玄机子正跪在一个老者面前,手里捧着镇魂石,而阴傀门主站在一旁,眼神里充满了嫉妒。
“这是……当年的真相?”凌霜惊讶地说。
李屿风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铜钱。他知道,师傅用生命换来的平静,绝不会这么轻易被打破。而那段被尘封的往事,也该到了揭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