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名凶神恶煞的山匪呈扇形围拢过来,钢刀和棍棒在阳光下反射着寒光,彻底堵死了萧景琰等人的去路。那几名被追赶的百姓见状,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瑟缩在一起,绝望地看着前后两拨“恶人”。
匪首刀疤脸贪婪的目光在沈清辞和林素问身上扫过,最终落在虽然脸色苍白却难掩尊贵气度的萧景琰身上,嘿嘿笑道:“看几位这打扮,不是普通人啊?怎么落得这般田地?识相的,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再让这两个小娘子陪弟兄们乐呵乐呵,说不定大爷心情好,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
“放肆!”岩生虽肩头剧痛,依旧强撑着持剑上前一步,将众人护在身后,怒视匪首,“尔等鼠辈,安敢口出狂言!”他虽年少,但经历北境厮杀,又得萧景琰调教,此刻怒目而视,自有一股凛然气势。
然而,他毕竟受伤不轻,独臂持剑,这番威慑在众匪看来,不过是强弩之末的虚张声势。
“哟?小子还挺横?”刀疤脸旁边一个瘦高个匪徒嗤笑一声,“断了条胳膊还逞能?大哥,我看先把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剁了!”
萧景琰将沈清辞和林素问轻轻拉到身后,自己上前一步,与岩生并肩而立。他虽内力枯竭,重伤在身,但那份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气度,却让原本喧闹的匪徒们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匪,最后落在匪首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光天化日,劫掠百姓,尔等眼中,可还有王法?”
“王法?”刀疤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的匪徒们也跟着哄笑,“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沟里,老子就是王法!看你小子像个读过书的,怎么尽说些屁话!兄弟们,别跟他们废话,男的砍了,女的带走!”
匪徒们发一声喊,挥舞着兵器就要冲上来。
“且慢!”沈清辞忽然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匪徒们的动作下意识地一滞。她上前一步,与萧景琰站在一起,目光扫过那些面带菜色、衣着破烂的匪徒,又看了看那几名瑟瑟发抖的百姓,心中已有计较。
这些人虽是匪类,但观其形貌,多半也是活不下去的穷苦人,并非穷凶极恶之徒。景琰重伤,岩生独臂,硬拼绝非上策。
她放缓了语气,对刀疤脸说道:“这位好汉,我等途经此地,遭遇变故,身上财物确实所剩无几。不过,我略通医术,观诸位兄弟以及这几位乡亲,面色不佳,似有隐疾在身。若好汉肯行个方便,我愿免费为大家诊治,权当交个朋友,如何?”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略显破损的针囊,露出里面寒光闪闪的银针,以示自己并非虚言。
“医术?”刀疤脸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沈清辞,见她气质清雅,不似寻常女子,尤其那双眼睛,清澈而镇定,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他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时常隐隐作痛的旧疤,又看了看身后几个时不时咳嗽的兄弟,有些意动。这荒山野岭,找个郎中可比抢点钱财难多了。
“大哥,别听这娘们忽悠!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瘦高个匪徒叫道。
“就是,先把值钱的东西抢过来再说!”
匪徒中不乏急躁之人。
被追赶的那名读书人模样的青年,此刻却鼓起勇气,对着刀疤脸躬身道:“这位……好汉!这位夫人所言甚是!我等皆是前面青石镇的百姓,镇上月前突发怪病,已有数十人病倒,镇上唯一的郎中也束手无策。若……若这位夫人真能治病,乃是功德无量之事啊!还请好汉高抬贵手!”他言辞恳切,带着读书人的迂腐,却也点明了关键。
“青石镇?怪病?”刀疤脸眉头紧锁,他显然也知道此事。他们这群人,其实也多是被逼落草的青石镇或附近村镇的百姓,对于家乡的瘟疫,自然心存恐惧。
沈清辞捕捉到这一信息,立刻趁热打铁:“好汉,钱财乃身外之物,健康才是根本。若信得过我,我可先为这位脸上有伤的好汉诊治一番,若有效,再谈其他,如何?”她指向刀疤脸脸上的疤痕。
刀疤脸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气度不凡的萧景琰,又看了看镇定自若的沈清辞,以及他们几人确实狼狈不堪、不似伪装的状态,最终挥了挥手,让手下稍安勿躁。“好!老子就信你一回!你要是敢耍花样……”他晃了晃手中的钢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沈清辞微微一笑,毫无惧色地上前。她让刀疤脸坐下,仔细查看了他脸上的疤痕。那疤痕年代久远,愈合不佳,内部有淤积的脓毒,导致时常肿痛。沈清辞取出一枚细长银针,手法娴熟地在他面部几个穴位轻轻刺入,渡入一丝微弱的内息,疏通淤堵,又用随身携带的消毒药水擦拭疤痕周围。
不过片刻功夫,刀疤脸便感觉脸上那常年存在的隐痛和紧绷感竟然减轻了大半!他惊讶地摸了摸脸颊,看向沈清辞的目光顿时变了,少了几分凶狠,多了几分信服和……期待。
“神了!真神了!”刀疤脸忍不住赞叹道,“夫人真是神医!”
其他匪徒见状,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描述着自己的不适。沈清辞来者不拒,耐心地为几个症状明显的匪徒进行了简单的诊断和处理,或施针,或赠药,手法精准,态度温和,很快就赢得了这群粗汉初步的信任。
萧景琰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既骄傲又心疼。骄傲于他的清辞无论在何种绝境,总能找到破局之法;心疼于她明明自己也内力耗损、身心俱疲,却还要强撑着为人诊治。
那几名被追赶的百姓,见匪徒们注意力转移,也大着胆子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沈清辞,眼中充满了希冀。
经过这番接触,紧张的气氛大为缓和。刀疤脸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匪徒们收起了兵器。刀疤脸对沈清辞抱拳道:“夫人医术高明,俺张疤脸服了!刚才多有得罪!实不相瞒,俺们兄弟也是被逼无奈才走上这条路。青石镇的怪病闹得人心惶惶,官府不管,俺们活不下去啊!”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既然夫人有这等菩萨心肠,能否请夫人移步青石镇,救救镇上的乡亲?至于这几位……”他看了看萧景琰等人,“既然是夫人的同伴,那就是俺张疤脸的客人!先前冒犯,还请恕罪!”
形势逆转,危机暂时解除。沈清辞看向萧景琰,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萧景琰微微颔首。
眼下我等皆需休整,这青石镇或许是个暂时的落脚点。清辞若能解决瘟疫,亦可收拢民心,顺便打听此地情况,弄清我们究竟被传送到了何处。
“既然如此,那便叨扰了。”萧景琰开口道,语气依旧平淡,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仪。
张疤脸见萧景琰答应,心中一喜,连忙招呼手下前头带路,态度恭敬了不少。那几名百姓更是千恩万谢。
前往青石镇的路上,沈清辞一边走,一边向那读书人青年和张疤脸仔细询问所谓“怪病”的情况。
据他们描述,这病起于月前,最初只是几人发热、咳嗽,类似风寒,但很快便转为持续低烧、浑身乏力、皮下出现诡异的青紫色瘀斑,且病情迁延不愈,身体日渐虚弱,镇上的郎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开的药方效果甚微,已有数名体弱的老人孩童不幸离世。
发热、乏力、瘀斑……这症状,听起来不像是寻常瘟疫,倒像是……某种毒素侵入体内,损伤经络气血所致?《楚门医案》中似乎有类似记载……
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还需亲眼见到病人才能确定。
青石镇并不远,坐落于山谷出口的一片平地上,镇子不大,约莫百来户人家。此刻镇上一片萧条,街道上行人稀少,且大多面带病容,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若有若无的苦涩气息。
张疤脸直接将他们带到了镇中唯一的医馆——普济堂。医馆里挤满了病人和家属,人人脸上都带着愁苦和绝望。坐堂的老郎中已是焦头烂额,看到张疤脸带着几个生面孔进来,尤其是萧景琰气度不凡,沈清辞气质清雅,不由得愣了一下。
“王郎中,这几位是路过的高人,这位夫人医术通神,特地来帮咱们镇子看病的!”张疤脸大声介绍道,语气中带着与有荣焉。
王郎中将信将疑,但见沈清辞已然主动走向一位病情沉重的老妇,开始诊脉,他也便按下疑虑,在一旁观察。
沈清辞仔细为老妇诊脉,又查看了她手臂上的瘀斑,眉头越皱越紧。脉象沉涩无力,气血双亏,邪毒内伏……这绝非普通病症!是‘蚀脉散’!一种极为阴损、能缓慢侵蚀人体经脉气血的奇毒!虽然剂量被稀释,毒性减弱,表现为类似瘟疫的症状,但本质是中毒!什么人,会对这偏僻小镇的普通百姓下此毒手?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王郎中和张疤脸:“这不是瘟疫,是中毒!”
“中毒?!”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王郎中更是豁然站起:“夫人此言当真?何以见得?”
沈清辞正欲详细解释,目光却无意间扫过医馆角落一个正在熬药的药罐,瞳孔骤然收缩!那药罐底部,隐约可见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标记——那是一个扭曲的、如同蛇形的图案!这个图案,她曾在《楚门医案》的某一页,关于前朝宫廷秘药与林氏一族的记载旁见过!难道这下毒之事,竟与早已覆灭的林家余孽,或者……与那深宫中的过往,有所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