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打斗声、呵斥声、兵刃碰撞声愈发激烈,如同骤雨般敲打着沈清辞的耳膜。脚步声已然逼近到走廊,伴随着护卫们愤怒的嘶吼和刺客沉闷的倒地声。
沈清辞屏息凝神,手中紧握淬了麻药的银针,另一只手则捏着一包能瞬间致人眩晕的药粉。她并未慌乱,多年深宫生涯和医术修炼,让她在危机时刻反而能极度冷静。
是冰奴?还是林家派来的人?那纸条的警告竟如此之快应验?
“砰!”
房门被猛地撞开!一道黑影如同猎豹般窜入,手中短刃带着寒光,直取沈清辞咽喉!速度极快,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然而,沈清辞早有准备!在那黑影闯入的瞬间,她并未后退,反而迎着对方的方向,将手中的药粉猛地向前一扬!
那刺客显然没料到目标会有如此反应,更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会用毒!他下意识地闭气挥袖格挡,动作不免微微一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沈清辞身形灵动地向侧后方一滑,手中银针如同闪电般射出,精准地刺入了刺客持刀手臂的曲池穴!
“呃!”刺客闷哼一声,只觉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短刃“当啷”落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骇,想要再动,却发现双腿也开始发软,显然是吸入了少许药粉。
与此同时,两名玄夜护卫也终于冲破阻拦,杀到了门口,看到房内情形,立刻上前将那名失去抵抗力的刺客死死按住。
“娘娘!您没事吧?”护卫首领焦急地问道,他身上带着血迹,显然刚才经历了一番苦战。
“无妨。”沈清辞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那名被制住的刺客身上。她走上前,扯下对方的面巾,露出一张平凡却带着死寂表情的中年男子的脸。他的眼神空洞,仿佛没有自我的意识。
沈清辞迅速检查了他的手臂,果然,在靠近肩膀的位置,发现了一个与峡谷中那些杀手类似的、青黑色的冰花刺青!
“又是冰奴!”护卫首领脸色难看,“守灯人竟然敢直接袭击驿馆!”
沈清辞面色沉静,心中却波涛翻涌。守灯人如此肆无忌惮,一方面说明他对“圣女血脉”志在必得,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在江南的势力,恐怕已经渗透极深,甚至可能……与林家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勾结?否则,他们如何能如此精准地找到驿馆,并发动袭击?
那纸条上的警告,“林氏之言,不可尽信。圣女是饵,慎赴别院。”此刻看来,分量极重!
“清理现场,加强戒备。另外……”沈清辞对护卫首领低声道,“想办法撬开他的嘴,看能否问出点什么。”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冰奴心神受制),但总要试一试。
“是!”
这一夜,驿馆内外无人安眠。
翌日,林府。
林文渊听闻昨夜驿馆遇袭的消息,表现得极为震惊和惶恐,第一时间便赶到驿馆“请罪”。
“娘娘!娘娘您受惊了!草民罪该万死!竟让匪人在苏州地界惊扰凤驾!草民已禀明知府大人,全城搜捕凶徒……”林文渊跪在沈清辞面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沈清辞端坐上位,神色平淡地看着他表演,直到他说完,才缓缓开口:“林家主请起。匪人猖獗,与家主何干?只是……这些匪人,似乎与那冰原遗族有关,目标明确,直指本宫。倒让本宫好奇,他们是如何得知本宫行踪的?”
她语气轻柔,目光却如同利剑,直刺林文渊心底。
林文渊身体微微一僵,连忙道:“娘娘明鉴!草民对娘娘行踪绝对守口如瓶!定是……定是那些妖人神通广大,自己探查到的!娘娘,苏州已不安全,不如……不如按原计划,今日便移驾城外别院?那里僻静安全,也好让娘娘见见那孩子。”
他再次主动提出前往别院,看似关切,实则步步引导。
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林家主有心了。既然如此,便依家主安排吧。”
她倒要看看,这别院之中,究竟设下了怎样的龙潭虎穴!那神秘的青衫客再次示警,必然有其道理。
苏州城外,林家别院。
别院坐落在一片竹林掩映的山坳之中,环境清幽,看似确实是个隐蔽的好去处。然而,沈清辞一路行来,凭借敏锐的感知和《楚门医案》带来的特殊直觉,能隐隐察觉到竹林深处,隐藏着不少气息,虽然极力收敛,却瞒不过她。
“娘娘,到了。”林文渊亲自引路,将沈清辞一行人引入别院正厅。
厅内布置雅致,熏香袅袅。一名穿着淡粉色衣裙、年纪约莫十二三岁、面容清秀却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少女,正低着头,不安地绞着手指,站在厅中。旁边站着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嬷嬷。
“娘娘,这便是草民昨日提及的那孩子,名叫林秀珠,是婉儿的一个远房堂妹。”林文渊介绍道,又对那少女呵斥道,“秀珠,还不快拜见楚妃娘娘!”
那少女林秀珠吓得浑身一抖,连忙跪下行礼,声音细若蚊蚋:“民…民女林秀珠,拜见娘娘…”
沈清辞目光落在林秀珠身上,仔细打量。这女孩确实给人一种柔弱、畏寒的感觉,眼神怯懦,看不出丝毫特异之处。
此女……不太对劲。若她真是‘圣女’,林文渊岂会如此轻易带我来见?而且,这别院周围的埋伏……
她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虚扶道:“起来吧,不必多礼。走近些,让本宫瞧瞧。”
林秀珠怯生生地抬起头,慢慢走上前。
就在她距离沈清辞只有三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那原本怯懦的林秀珠,眼中猛地闪过一丝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狠厉与冰冷!她藏在袖中的手突然扬起,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寒光,直射沈清辞面门!竟是一根淬了剧毒的牛毛细针!
与此同时,厅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咻——!”
“保护娘娘!”护卫首领厉喝,拔刀上前。
然而,厅内的变故更快!那站在林秀珠身旁的老嬷嬷,也猛地暴起,干瘦的手掌如同鬼爪般,带着一股阴寒的劲风,抓向沈清辞的脖颈!她的速度,远超寻常老妇!
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杀局!所谓的“圣女”林秀珠和老嬷嬷,都是杀手假扮!林文渊将他们引来别院,就是为了瓮中捉鳖!
眼看毒针和鬼爪就要及身——
沈清辞仿佛早有预料!在那林秀珠眼神变化的瞬间,她已然动了!她没有后退,反而侧身进步,左手衣袖如同流云般拂出,精准地卷向了那根毒针,同时右手早已准备好的银针,以更快的速度,刺向了那老嬷嬷手腕的神门穴!
“叮!”
毒针被衣袖卷落在地。
“啊!”老嬷嬷手腕一麻,攻势顿消,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她没想到这楚妃娘娘身手如此敏捷,认穴如此精准!
而就在沈清辞化解厅内危机的同一时间,厅外也爆发了激烈的战斗!无数身着黑衣、手臂带着冰花刺青的冰奴,以及一些身手矫健、显然是林家蓄养的死士,从竹林中蜂拥而出,将沈清辞带来的护卫团团围住!
“林文渊!你敢设局谋害娘娘!”护卫首领目眦欲裂,一边挥刀砍杀,一边怒吼。
林文渊此刻早已退到了角落,脸上哪还有之前的恭敬惶恐,只剩下阴谋得逞的阴冷与得意:“楚妃娘娘,要怪,就怪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林家……不能再受制于人了!今日,便借娘娘的人头,作为我林家投靠圣师的晋身之阶!”
果然!林家早已和守灯人勾结!所谓的求助,所谓的“圣女”,全是引她入彀的诱饵!
厅内,那假扮林秀珠的少女和老嬷嬷再次联手攻上,招式狠辣,配合默契。厅外,护卫们陷入重围,浴血奋战,情况岌岌可危!
沈清辞面对两名高手的围攻,虽凭借敏捷的身手和精准的医术暂时周旋,但毕竟不擅久战,体力与内力都在快速消耗,险象环生!
就在那老嬷嬷一记阴毒的掌风即将拍中沈清辞后心,厅外一名冰奴的刀锋也要突破护卫防线砍向她时——
“嗤!嗤!”
两道锐利的破空声再次响起!
一枚银镖打偏了老嬷嬷的手掌,另一枚则精准地射穿了那名冰奴的咽喉!
青衫客!他又来了!
只见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掠入战团,剑光闪烁,如同青虹经天,瞬间便逼退了围攻沈清辞的两人,同时剑势不减,直取躲在角落、面露惊愕的林文渊!
“拦住他!”林文渊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道。
数名林家死士悍不畏死地扑上,却被那青衫客如同砍瓜切菜般轻易解决!
青衫客的剑尖,已然抵住了林文渊的咽喉!
“让你的人,立刻停手。”青衫客的声音依旧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林文渊感受着脖颈处冰冷的剑锋,浑身颤抖,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
然而,就在林文渊准备下令停手求饶的瞬间——
“呵呵呵呵……好精彩的一出戏啊。”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带着冰碴摩擦般令人牙酸的声音,突兀地在别院上空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伴随着这个声音,一股远比冰奴身上更加浓郁、更加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如同潮水般瞬间笼罩了整个别院!
竹叶上凝结出厚厚的白霜,地面开始冻结,连空气似乎都要凝固!
所有人都感到行动变得迟滞,血液仿佛要冻结!
沈清辞猛地抬头,只见别院最高的那座阁楼顶端,不知何时,已然站立着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
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只有一双毫无感情、仿佛蕴含着无尽冰雪世界的冰冷眼眸,透过黑暗,俯瞰着下方。
守灯人! 他竟然亲自来到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