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内外杀声震天,萧景琰浴血奋战只为夺回关键油灯。而京城之中,沈清辞以铁腕手段清扫叛逆,却发现了更深层的隐忧。
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去,箭矢破空的厉啸便已充斥耳膜。萧景琰在雪地中连续几个翻滚,冰冷的雪沫混合着硝烟味灌入口鼻,几支利箭擦着他的皮袄深深钉入雪地,险象环生。他目光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方才油灯被震飞的角落——那盏古朴的青铜油灯正半掩在炸碎的木板和积雪下,微微反射着昏暗的光。
“保护狼主!”
“别让那狗皇帝跑了!”
庙内传来北狄武士混乱的吼声,兀术和守灯人在高手的护卫下向后急退,躲避着可能持续的爆炸和坍塌。这短暂的混乱,正是萧景琰唯一的机会!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再掩饰身形,如同扑食的猎豹,朝着油灯的方向疾冲而去!龙泉剑已然出鞘,剑光如匹练般扫开两名试图阻拦的北狄武士,血光迸现!
“拦住他!他要抢那盏灯!” 守灯人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穿透混乱传来。他显然对油灯极为看重。
更多的北狄武士如同潮水般从四面涌来,刀光剑影瞬间将萧景琰淹没。他左支右绌,剑法虽精妙,但在如此多的敌人围攻下,身上瞬间添了几道血痕,皮袄被割裂,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陛下!” 庙外传来影卫们焦急的怒吼和激烈的拼杀声,他们正拼命向庙门冲击,试图接应皇帝,但被数量更多的北狄士兵死死挡住,进展缓慢。
萧景琰咬紧牙关,对身上的伤痛恍若未觉,他的眼中只有那盏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的油灯。翊儿苍白的小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一股强大的力量自心底涌起!他不能倒在这里!
“挡朕者死!” 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猛虎般的咆哮,剑势陡然变得更加狂暴凌厉,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一时间竟将周围的北狄武士逼得连连后退!
趁此间隙,他一个箭步冲到角落,伸手便向那油灯抓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的灯身时,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一只干枯如同鹰爪的手掌,带着一股阴寒刺骨的劲风,直插他的肋下!是守灯人!
萧景琰心头一凛,若不回防,这一掌足以重创他!但若回防,势必失去夺取油灯的最佳时机!
电光火石之间,萧景琰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他竟不闪不避,任由守灯人那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自己的左肋!
“噗!” 一股阴寒歹毒的内力瞬间透体而入,萧景琰喉咙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被他强行咽下,左半边身子瞬间麻木!但他借着这股掌力,前冲的速度反而更快了一分,右手五指如钩,终于一把将那只青铜油灯牢牢抓在了手中!
“你!” 守灯人显然没料到萧景琰如此悍不畏死,眼中闪过一丝惊怒。
油灯入手冰凉沉重,上面的古老纹路硌着掌心。萧景琰来不及细看,反手一剑逼退再次扑上的守灯人,身体借着惯性向前踉跄冲去,撞向那扇被他之前破开的窗户。
“放箭!射死他!” 兀术气急败坏的吼声响起。
更多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萧景琰将油灯死死揣入怀中,舞动龙泉剑护住周身要害,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但仍有两支箭矢穿透剑网,一支射穿了他的左肩胛,另一支擦着他的大腿划过,带起一蓬血雨!
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停下!他强提一口真气,猛地从窗口窜出,重重摔在庙外的雪地里。
“陛下!” 正在庙外苦战的影卫们看到皇帝浑身是血地冲出来,又惊又喜,立刻拼死向他靠拢。
“夺回油灯!杀了他!” 兀术和守灯人也从庙内冲出,脸色铁青,指挥着北狄武士疯狂围攻。
此刻,整个山神庙周围已是一片混战的修罗场。数十名影卫与数倍于己的北狄精锐绞杀在一起,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响彻云霄,鲜血不断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萧景琰在几名影卫的拼死护卫下,一边抵挡着潮水般的攻击,一边试图向镇外突围。他左肋和肩胛处的伤口不断流血,左臂几乎无法抬起,脸色因失血和内力消耗而变得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紧紧护着怀中的油灯。
“结阵!向东南角突围!那边守卫相对薄弱!” 萧景琰嘶声下令,他之前观察镇内布局时,已默默记下了几个可能的突破口。
影卫们立刻变换阵型,如同一个移动的刺猬,拼命向着东南方向冲杀。每一步都踏着鲜血和尸体,不断有影卫在围攻中倒下,但剩下的人依旧死战不退,用身体为皇帝开辟道路。
守灯人站在战圈外围,灰袍在风雪中舞动,他并没有亲自下场参与混战,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始终死死盯着萧景琰,或者说,是盯着他怀中的油灯。他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兀术则挥舞着弯刀,亲自带着一队亲卫在后面紧追不舍,状若疯虎:“萧景琰!你跑不了!把油灯交出来!”
眼看距离东南角的镇墙越来越近,只要翻过那道并不算高的木墙,外面就是相对开阔的冰原,便有了一丝生机。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不同于爆炸和战斗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底翻身!紧接着,镇子中央区域,靠近那口被冰渊之民提及的、通往地底深处的古井方向,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冰层碎裂的巨响!
“轰隆隆——!”
伴随着巨响,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冰晶的白色寒潮,如同喷泉般从地底猛地喷涌而出,直冲云霄!周围的温度瞬间骤降,空气中凝结出无数细小的冰棱,靠近喷发点的几名北狄士兵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瞬间冻成了冰雕!
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让激烈的战斗都为之一滞!所有人都惊恐地望向那白色寒潮喷涌的方向。
“冰…冰渊之息!” 有北狄士兵发出恐惧的尖叫,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后溃退。即便是最悍勇的武士,在面对这种无法理解的自然(或者说超自然)力量时,也会感到发自灵魂的战栗。
兀术和守灯人的脸色也变了。守灯人眼中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凝重,而兀术则更多的是惊惧与…一丝贪婪?
“是圣地的力量!掌控它!必须掌控它!” 兀术挥舞着弯刀,试图稳定军心,但效果甚微。
萧景琰也被这骇人的景象所震撼,但他立刻意识到,这是绝佳的突围机会!
“走!” 他厉喝一声,趁着北狄阵营因恐惧而出现的混乱,带着剩余的影卫,如同利剑般撕开了东南角已然松动的防线,奋力跃过了那道木墙!
“追!别让他们跑了!” 兀术气得暴跳如雷,亲自带领还能约束的部下追了上去。
守灯人看着萧景琰等人消失在镇外的风雪中,又看了看那依旧在喷涌着恐怖寒潮的古井方向,布满疤痕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他没有去追萧景琰,而是转身,快步向着古井的方向走去,口中喃喃自语:“时机…快到了…”
京城,皇宫。
靖安王萧庭被软禁的偏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萧庭最初还强作镇定,但当他派去打探消息的心腹一个个如同石沉大海,而都察院左都御史周正带着那枚北狄腰牌和纵火密道的证据,面色冷峻地前来“询问”时,他终于慌了神。
“周…周大人!此事定然是有人陷害本王!对,是陷害!” 萧庭额角渗出冷汗,试图狡辩,“那腰牌定是伪造的!密道…对!定是之前逆阉李德全留下的!与本王无关!”
周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沉稳却带着巨大的压力:“王爷,证据确凿,密道痕迹尚新,绝非前朝所留。而且,据影卫查证,王府长史与北狄细作确有秘密往来。王爷,若您此时坦白,或可争取陛下…和楚妃娘娘的宽宥。”
听到“楚妃娘娘”四个字,萧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色厉内荏地吼道:“沈清辞?!她一个后宫妃嫔,有何资格审问本王?!本王要见陛下!陛下不在,当由宗人府和内阁共同审理!”
“王爷恐怕要失望了。” 清冷的声音自殿外响起,沈清辞在云苓和几名影卫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澈锐利,周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陛下离京前,授本宫全权处置宫务与朝中突发事宜。靖安王涉嫌勾结北狄,纵火谋害太子,证据确凿,乃十恶不赦之重罪!宗人府与内阁,自然也会知晓此事,但在陛下回銮之前,此案,由本宫主理!” 沈清辞的语气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她目光如炬,直视萧庭,“王爷,你是自己招认,还是要本宫将那些人证物证,一一摆在百官和宗亲面前?”
萧庭被沈清辞的气势所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踉跄后退,跌坐在椅子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深知,那些证据一旦公之于众,他将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你…你不敢杀我…我是宗室元老…” 他喃喃道,已是外强中干。
“本宫依法办事,有何不敢?” 沈清辞冷笑,“不过,若王爷肯供出同党,尤其是…那位‘守灯人’的真实身份和目的,或许,本宫可以奏请陛下,留你一个全尸,保你家人不受牵连。”
守灯人!萧庭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清辞,她竟然连守灯人都知道了?!
看着萧庭的反应,沈清辞心中更加确定,靖安王与守灯人之间必有极深的勾结。她趁热打铁,将一份刚刚由邢风副手紧急送来的、关于北境黑水镇变故及守灯人现身的情报,轻轻放在了萧庭面前的案几上。
“王爷看看这个吧。你倚为靠山的那位‘盟友’,似乎在北境也不太顺利。你觉得,他会来救你,还是…会杀你灭口?”
萧庭颤抖着手拿起那份情报,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他瘫软在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我说…我都说…” 他最终崩溃了,断断续续地开始交代。
随着萧庭的供述,一个更加庞大而阴险的阴谋轮廓逐渐清晰。守灯人早在数年前就开始接触靖安王,许诺助他夺取皇位,而条件就是协助其完成所谓的“重启古灯”计划。太子的毒,京城的流言,甚至部分朝臣的倒戈,背后都有守灯人的影子。其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逼萧景琰北上,并利用皇权和人心的动荡,为他的计划创造条件。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那古灯…究竟是什么?” 沈清辞追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 萧庭茫然摇头,“他只说…那是关乎天地平衡的钥匙…重启之后,他将拥有神明般的力量…可以…可以重塑这个世界…”
重塑世界?沈清辞心中骇然。这守灯人简直是个疯子!
处理完靖安王,将其严密关押后,沈清辞回到永寿宫,心情无比沉重。陛下面临的,不仅仅是北狄的威胁,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拥有诡异知识和庞大势力的疯子!
她走到太子床边,允翊依旧昏睡着,但呼吸平稳,那半份树泪似乎真的稳住了他的情况。她轻轻握住儿子冰凉的小手,低语道:“翊儿,你一定要撑住,等你父皇回来…”
就在这时,一名太医面带忧色地前来禀报:“娘娘,太子殿下脉象虽稳,但…但那树泪的药效似乎正在缓慢减弱…若无后续解药,恐怕…恐怕最多只能再支撑半月…”
半月!沈清辞的心猛地一紧。
她抬头望向北方,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宫阙和千山万水。
陛下,您听到了吗?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您一定要成功啊…
而此刻,远在北境风雪中艰难逃亡的萧景琰,对京城的时间限制尚不知情。他怀揣着那盏用鲜血换来的青铜油灯,在影卫的护卫下,正朝着与邢风约定好的南方汇合点,拼尽全力赶去。身后,北狄狼主的追兵,以及那愈发躁动不安的冰渊之息,如同悬顶之剑,紧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