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咳出的那点带着黑丝的鲜血,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将乾清宫暖阁内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击得粉碎。
“清辞!”萧景琰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扑到榻边,紧紧抓住沈清辞剧烈颤抖的手,只见她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太医!快!”萧景琰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冲着呆立当场的太医怒吼,帝王威压如山般倾泻而出。
太医连滚爬爬地上前,手指搭上沈清辞的腕脉,片刻后,面如死灰,噗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陛下饶命!娘娘……娘娘体内的子蛊被引动了!阴寒之气正在疯狂侵蚀心脉!这……这……”
“这什么这!救她!朕命令你救她!”萧景琰目眦欲裂,一把揪住太医的衣领。
“臣……臣无能为力啊!”太医涕泪交加,“子蛊一旦被引动,除非立刻服下完全解药,否则……否则寒毒攻心,最多……最多只能撑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只有一天的时间!
萧景琰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一天!北疆的断魂草杳无音信,地宫内的李德全踪迹难寻,他拿什么来救她?!
“怎么会突然引动?是什么引动的?!”萧景琰强迫自己冷静,厉声问道。必须找到原因,才能切断这催命符!
太医战战兢兢地回答:“子蛊……子蛊与母蛊之间必有感应。定然是……是下毒之人,通过母蛊或是其他邪术,在远处催动了子蛊!或许……或许与我们抓了那个菜农有关,他们察觉了,狗急跳墙……”
萧景琰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果然是因为王老五!对方这是在警告,也是在逼他做出选择!是继续强硬,眼睁睁看着清辞死,还是……屈服?
“陛下……”沈清辞虚弱的声音响起,她艰难地睁开眼,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却努力聚焦在萧景琰脸上,“别……别管我……不能……向他们低头……” 她似乎猜到了缘由,用尽最后力气抓住萧景琰的手,指甲因用力而泛白,眼中是恳求,更是决绝。她宁愿死,也不愿萧景琰因为她而向逆贼妥协,致使江山动荡。
萧景琰看着她的眼睛,读懂了她全部的意念。心如刀割,痛彻心扉。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可他又怎能向祸乱江山、害死纯原、陷害楚家的仇敌低头?
“不……清辞,朕不会让你死!绝不会!”萧景琰将她冰冷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相信朕!一天时间,足够了!朕一定把解药带回来!”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所有的脆弱和痛苦都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他是帝王,是丈夫,此刻,他必须与天争命!
“沈峰!”萧景琰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响彻暖阁。
“末将在!”沈峰一直在外候命,闻声立刻进来,看到榻上沈清辞的状况,也是脸色大变。
“你听到了,我们只有十二个时辰!”萧景琰目光如炬,语速快如疾风,“计划改变!强攻地宫,立刻,马上!”
“陛下!地宫内情况不明,毒阵凶险,强攻恐……”沈峰想说恐伤亡惨重,且未必能及时找到李德全。
“没有时间了!”萧景琰打断他,眼中是破釜沉舟的狠厉,“用王老五的香囊和口诀开路!调集所有能用的人手,影卫、禁军高手、火药!遇到毒阵,用火攻!用烟熏!遇到机关,用命填!朕不管死多少人,只要结果!天亮之前,朕要看到李德全,活的!或者他的血!”
此时的萧景琰,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雄狮,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杀气。为了救沈清辞,他不惜一切代价!
“末将……遵旨!”沈峰被皇帝的决绝所感染,重重抱拳,转身就要去调兵遣将。
“等等!”萧景琰又叫住他,从怀中掏出那块一直随身携带的、刻着“如朕亲临”的金牌,扔给沈峰,“持朕金牌,所有资源任你调动!谁敢阻拦,先斩后奏!”
“是!”沈峰接过沉甸甸的金牌,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千钧重托,眼眶微红,毅然离去。
沈峰走后,萧景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强攻地宫是无奈之举,是赌博,他必须做多手准备。
“赵婉如。”他看向一旁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强忍着泪水的赵婉如。
“臣……臣女在。”赵婉如连忙上前。
“你通药理,太医束手无策,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用猛药,或者用金针渡穴,哪怕只是暂时压制住子蛊的活动,为朕多争取几个时辰?”萧景琰的目光带着最后的期望。他知道这很危险,可能加速毒发,但此刻,任何一丝可能都不能放过。
赵婉如看着榻上痛苦不堪的沈清辞,又看看皇帝那近乎哀求的眼神,心一横,跪地道:“陛下,臣女愿尽力一试!墨渊笔记中曾提过一种‘焚心灸’法,以艾灸灼烧特定穴位,激发人体潜能,或可暂时逼退阴寒。但此法极其凶险,犹如饮鸩止渴,若十二个时辰内无法得到真正解药,则会……则会经脉尽断而亡!”
焚心灸!饮鸩止渴!萧景琰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这是拿清辞的性命做最后的赌博!
他看向沈清辞,沈清辞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用尽力气,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是无条件的信任。
“好!”萧景琰咬牙,“就用焚心灸!赵婉如,你亲自施灸!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朕……信你!” 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个年轻的才女身上。
“臣女定当竭尽全力!”赵婉如重重磕头,立刻起身准备艾灸所需之物。
暖阁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赵婉如屏息凝神,在太医的协助下,找准穴位,将点燃的艾柱小心翼翼地靠近沈清辞的皮肤。灼热的刺痛让沈清辞身体猛地一颤,发出痛苦的呻吟。
萧景琰紧紧握着她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而不自知。他的心仿佛也在被艾火灼烧,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与此同时,京城地下,一场血腥的强攻已经展开。回春堂后院被重兵包围,火药炸开了地宫入口,影卫和禁军高手们顶着可能存在的毒雾和机关,凭借着香囊和那句不完整的口诀,悍不畏死地向地宫深处发起了冲锋!喊杀声、爆炸声、机关触发声、中毒者的惨叫声,在幽深的地道中回荡……
时间,在沈清辞痛苦的呻吟中,在赵婉如额角的汗水中,在地宫惨烈的厮杀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关乎着生死。
萧景琰站在暖阁窗前,望着东方天际那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曙光。十二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地宫内的战斗,结果如何? 赵婉如的焚心灸,能否成功? 北疆的断魂草,能否及时送到?
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但萧景琰知道,他不能倒下,他是沈清辞唯一的依靠,是大靖江山最后的屏障。
他握紧拳头,对着渐亮的天空,无声地立下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