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黎明来得似乎格外迟，天色在一种灰蓝色的沉寂中缓缓亮起，东方天际只透出一抹冰冷的鱼肚白。寒风依旧凛冽，卷着地面残留的雪沫，打着旋儿掠过枯黄的草尖，发出呜呜的声响。
胡八一、王胖子和Shirley杨早早便收拾停当。三人都换上了便于行动的厚实衣裤，扎紧了裤脚和袖口，以防毒虫钻入。王胖子将那把磨得锃亮的工兵铲斜挎在背上，腰间挂着一串沉甸甸的鞭炮，手里还拎着一根结实的木棍，嘴里哈出的白气氤氲了他略显兴奋又带着点紧张的脸：“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是骡子是马，拉出去……呃，是黄皮子是妖精，咱去百眼窟溜溜就知道了！”
胡八一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装备：手电筒、备用电池、一小圈绳索、指南针、以及那枚用红绳系着、贴身戴好的狼牙。他看了一眼Shirley杨，她已将金刚伞背在身后（她的冻伤已无大碍），手里拿着笔记本和望远镜，神色冷静而专注。
丁思甜和巴特尔大叔也来送行。丁思甜脸上写满了担忧，反复叮嘱：“八一，你们一定要小心！发现不对劲就赶紧回来！”巴特尔大叔则用粗糙的大手拍了拍胡八一的肩膀，浑浊的眼睛里是沉重的嘱托：“记住，白天进去，太阳落山前必须出来！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深究，保住性命要紧！”
“放心吧，大叔，思甜，我们有分寸。”胡八一郑重地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北方那片在晨曦中显得愈发阴郁的山峦轮廓，挥了挥手，“出发！”
三人离开温暖的营地，踏着覆霜的草甸，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北而行。脚下的枯草发出咔嚓的脆响，四周除了风声，一片死寂，连常见的鸟雀似乎都远离了这片区域。越往北走，地势开始出现起伏，荒凉的感觉愈发浓重。
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那片被称为“百眼窟”的山坳终于清晰地呈现在眼前。那是一片不算很高，但连绵起伏、怪石嶙峋的丘陵地带。山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黄褐色，植被稀疏，只有些低矮耐旱的灌木和荆棘丛生。最为奇特的是，面向他们的这一侧山壁上，果然如同其名，布满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洞窟！那些洞窟幽深黑暗，如同无数只冷漠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闯入者，让人望之生畏。
“我滴个乖乖……”王胖子停下脚步，仰头看着那蜂窝般的山壁，倒吸一口凉气，“这他娘的……还真像无数只眼睛在盯着咱们！这地方，看着就邪性！”
胡八一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山势和那些洞窟的分布。从风水的角度看，这片山坳呈环抱之势，但内里气息闭塞，气流不畅，确实有“困兽”、“聚阴”之象，并非善地。他低声道：“胖子，杨参，都打起精神来。这地方不对劲，感觉比外面冷不少。”
Shirley杨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那些洞窟的形态和周围的环境：“洞口的形状很不规则，不像是人工开凿的，更像是天然形成或是……被某种东西长期钻爬形成的。你们看靠近地面的那几个洞口，边缘似乎比较光滑。”
王胖子凑过去看了看：“嚯！看来这黄皮子流量还挺大，都把洞口磨包浆了！”
三人小心地靠近山坳边缘。空气中的温度明显更低了几分，带着一股泥土腥气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淡淡的腐臭味。脚下的泥土也变得有些松软粘稠。
“现在怎么办老胡？这么多窟窿眼儿，咱从哪个进？”王胖子看着那成百上千个黑漆漆的洞口，有点眼晕。
胡八一没有立刻回答，他沿着山坳边缘缓缓走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他在寻找痕迹——任何不寻常的痕迹。突然，他蹲下身，指着靠近一个较大洞口附近的泥地：“你们看这里。”
Shirley杨和王胖子立刻围了过去。只见那片略显潮湿的泥地上，清晰地印着几串脚印！那脚印约有成人巴掌大小，四趾分明，前端有尖锐的爪痕，正是黄鼠狼的脚印！但与寻常黄鼠狼小巧的脚印相比，这些脚印确实大得离谱，而且印痕极深，显示出留下脚印的家伙分量不轻。
“妈的！还真是超大号的黄皮子！”王胖子用木棍比划了一下脚印的大小，咂舌道，“这玩意儿吃啥长大的？成天啃人参娃娃吗？”
“不止有脚印，”Shirley杨指着脚印旁边一些凌乱的、拖拽的痕迹，以及几撮粘在荆棘丛上的、浅黄色的毛发，“看这里，好像有过挣扎和拖拽的痕迹。这些毛……应该就是黄鼠狼的。”
胡八一捻起一根毛发，入手柔软，但似乎比普通黄鼠狼的毛更粗硬一些。他沉声道：“看来这里确实是它们频繁活动的地方。我们选这个洞口大的进去看看，但不要深入，主要是探查情况，确认一下里面的环境以及这些黄皮子的异常是否与更深处的东西有关。”
他指了指那个脚印最多、洞口也相对最大的窟窿。那洞口约有一人半高，里面黑黢黢的，往外冒着丝丝缕缕的、比外面更阴寒的湿气，仿佛巨兽张开的大口。
“得嘞！胖爷我打头阵！”王胖子紧了紧手里的木棍和工兵铲，就要往里冲。
“等等胖子！”胡八一一把拉住他，“忘了我摸金校尉的规矩了？”他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小布袋里，掏出了一支小小的、红色的蜡烛。
王胖子一拍脑袋：“哦对对对！人点烛，鬼吹灯！老胡你这规矩到哪儿都忘不了！”他虽然平时总调侃胡八一这套，但关键时刻，对这流传千年的古老禁忌还是心存敬畏。
Shirley杨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虽然信奉科学，但也尊重这些在特定环境下形成的、凝聚了无数经验教训的传统。
胡八一走到那洞口东南角，找了个相对平整、避风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蜡烛立稳，然后用火柴“嗤”的一声将其点燃。
一簇小小的、温暖跳动的火苗，在这阴森寒冷的洞口前亮起，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仿佛给三人心中注入了一丝勇气和依托。
三双眼睛都紧张地盯着那簇火苗。火苗稳定地燃烧着，发出微弱的光和热，并没有出现预想中诡异的摇曳或熄灭。
“灯火平稳，看来……暂时可以进去？”王胖子压低声音问。
胡八一盯着蜡烛看了足足一分钟，确认火苗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深吸一口气，将手电筒的光束调至最亮，对准了幽深的洞口内部。
“走！保持警惕，互相照应，一旦有情况，立刻撤退！”胡八一沉声下令，第一个迈步，踏入了百眼窟那未知的黑暗之中。王胖子和Shirley杨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洞口的光线迅速被身后的黑暗吞噬，只有三束手电光柱在狭窄、潮湿、充满怪异气味的洞窟中晃动，如同在巨兽肠道里摸索前行。初探百眼窟，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