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城镇像一块被遗忘的疮疤,黏在通往繁华世界的边缘。
断壁残垣间弥漫着尘土和绝望的气息。
酷拉皮卡背着简单的行囊,行走在坑洼的街道上,金发在灰暗的色调中显得格外耀眼,也格外格格不入。
他的目标是寻找能在友客鑫拍卖会中提供助力的雇主,这需要情报,更需要金钱——大量的金钱。
他通过隐秘的中间商联系上了一位据说“手眼通天”的掮客。
约定的地点是城镇边缘一间摇摇欲坠的酒馆。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浑浊的空气和劣质酒精的气味扑面而来。
角落里,一个女人正独自啜饮。
引人注目的是她一头鲜艳的粉红色短发,以及从手臂蔓延至脖颈的、繁复而诡异的刺青,像某种活着的图腾。
酷拉皮卡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女人抬起眼皮,深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
她似乎对酷拉皮卡的身份和目的毫不意外,只是懒洋洋地晃了晃酒杯。
“友客鑫?拍卖会?有实权的人?”女人嗤笑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小朋友,野心不小。可惜……” 她伸出布满刺青的手臂,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点。
嗡——
一个常人无法察觉的、半透明的、如同骷髅头骨形状的虚影,无声无息地在她指尖凝聚,散发着阴冷而诡异的气息。
它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凝视着酷拉皮卡。
“……你连‘看见’都做不到。”女人收回手,骷髅虚影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等你什么时候能‘看见’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谈吧。现在,请便。”她下了逐客令,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酷拉皮卡瞳孔微缩。
虽然无法确切感知那是什么,但那一瞬间的冰冷和心悸绝非错觉。他立刻联想到了莫里曾模糊提及的“另一种力量”——念。
(这就是……莫里提到过的,“念”的一种应用吗?)
他明白了,这个女人,或者说她背后的世界,存在着他完全不了解、却真实不虚的力量体系。她口中的“看见”,显然不是指肉眼。
无功而返。
酷拉皮卡沉默地起身,离开了酒馆。
线索似乎断了,但他心中那簇为复仇而燃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因这未知的阻碍烧得更旺。
走出酒馆不远,在一条堆满废弃物的狭窄巷口,一个身材高壮、穿着随意夹克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
男人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酷拉皮卡并未在意,继续前行,心中盘算着下一步。
城镇的喧嚣很快被抛在身后,他独自一人踏入了通往邻近森林的小径。
夕阳的余晖穿过林叶,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脚下的枯枝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突然!
一股凌厉的杀意毫无征兆地从身后爆发!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直取酷拉皮卡的后心!速度之快,远超他见过的任何高手!
酷拉皮卡的心脏骤停!千钧一发之际,在枯枯戮山和猎人考试中锤炼出的、近乎本能的战斗反应救了他!他完全来不及思考,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
嗤啦!
他背上的单肩包带被一股锐利的力量瞬间切断!背包掉落在地。
而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几片被无形力量切断的树叶正缓缓飘落。
酷拉皮卡迅速翻身跃起,摆出防御姿态,警惕地盯着袭击者——正是刚才巷口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
此刻他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脸,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反应不错嘛,小子。”男人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虽然看不见,但还能‘感受’得到危险的气息……比我想象的要敏锐一点。”
酷拉皮卡眼神冰冷,怒火在胸中翻腾,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你是谁?为什么袭击我?”
男人没有回答,反而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夹在指间晃了晃——正是酷拉皮卡视若珍宝的猎人执照!
酷拉皮卡脸色大变!
他立刻低头看向自己掉落的单肩包——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钱包、指南针……唯独不见猎人执照!
他迅速回想:擦肩而过!仅仅是那一瞬间的接触!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丝毫触碰!
“什么时候……”酷拉皮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这手法,简直如同魔术!
“呵,一个连‘念’都不懂的猎人,跟拿着玩具枪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男人嗤笑一声,随手将执照抛还给酷拉皮卡,“执照在你手里,真是暴殄天物。”
酷拉皮卡一把接住执照,心中的震惊和屈辱感交织。他想动手夺回尊严,身体却比思维更快地感到了巨大的威胁——眼前这个男人散发出的无形压力,比刚才偷袭时更甚!
那是一种如同面对深渊般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贸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你到底想怎样?”酷拉皮卡强压怒火,沉声问道。他心中已然明了,这恐怕就是莫里提及的、“念”所带来的力量差距。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伊泽纳比。”
男人双手插回口袋,姿态随意,眼神却像鹰隼般锁定酷拉皮卡,“一个看不惯浪费人才的老家伙。
小鬼,你天赋不错,可惜空有宝山而不自知。
没有学会‘念’,你永远不是一个真正的猎人,更别提去实现你那……嗯,充满火药味的愿望了。”
“念?”酷拉皮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这与酒馆里粉发女人所说的“看见”似乎有关联,也印证了莫里之前的模糊提示。
“没错,念。”伊泽纳比点点头,“那是生命能量的具现化,是踏入真正强者世界的通行证。
那个纹身女说的‘看见’,指的就是‘凝’——用‘念’去观察‘念’的基础技巧。
你想接近她那个层次,想获得你想要的力量和情报,就必须掌握念。”
酷拉皮卡沉默片刻,红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复仇之路的艰难远超想象,莫里曾经的提及让他对此并非毫无概念,而眼前这个神秘强大的男人似乎是他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你要教我?”他问。
“如果你愿意学的话。”
伊泽纳比咧嘴一笑,“当然,学费就是你的猎人执照暂时由我保管,直到我认为你合格为止。
怎么样,小鬼?跟我走,还是继续当个‘看不见’的瞎子猎人?”
酷拉皮卡握紧了手中的猎人执照,指节微微发白。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只剩下决然:“我跟你学。”
接下来的日子,酷拉皮卡跟随伊泽纳比深入人迹罕至的深山,开始了艰苦卓绝的念能力修行。
伊泽纳比是一位极其严苛的老师,训练方式近乎残酷,但效果显着。
他系统地教导酷拉皮卡关于“念”的基础:缠、绝、练、发,以及最重要的攻防应用技——周、隐、凝、圆、坚、硬。
酷拉皮卡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天赋和坚韧不拔的意志。
复仇的执念化作强大的动力,让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关于念的一切知识,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训练强度。
他的进步速度让见多识广的伊泽纳比也暗自惊讶。
测试念系
训练进行到关键阶段,伊泽纳比决定测试酷拉皮卡的念能力系统属性。
他们在一条清澈的山涧边。
“水见式,是最直观的测试方法。”
伊泽纳比拿出一个玻璃杯,盛满清水,水面上放了一片翠绿的叶子。
“将你的‘气’(念)注入水中,观察变化。”
酷拉皮卡屏息凝神,将双手覆在杯壁两侧,集中精神,调动起体内修炼出的“气”,缓缓注入水中。
变化发生了:
1. 水的味道:没有明显变化(非强化系)。
2. 水的量:没有明显增减(非放出系)。
3. 叶片的移动:叶片在无风的水面上缓缓转动起来(非操作系)。
4. 水的颜色:水的颜色开始变得有些浑浊,仿佛水中溶解了某种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杂质(非变化系)。
5. 水中出现物质:在浑浊的水中,渐渐析出了一些极其微小的、如同尘埃般闪着微光的金色颗粒,它们缓缓沉淀到杯底(具现化系特征)。
伊泽纳比仔细观察着:“水的味道、总量没变,叶片动了但非操作主因……水中出现不明微粒……嗯,很明确了,酷拉皮卡,你是“具现化系”。”
“具现化系?”酷拉皮卡眉头紧锁,对这个结果显然不满意,“为什么不是强化系?我需要强大的、直接的力量!”
强化系直来直往的力量提升,在他看来是最直接有效的复仇手段。
伊泽纳比摇摇头,表情严肃:“念能力的系统是天生的,强行违背自己的天性去修行其他系统,事倍功半。
如果你是具现化系,却去主修强化系,你最多只能发挥出强化系60%的威力。
这40%的差距,在真正的强者对决中,就是生与死的鸿沟!它会成为你致命的弱点!”
他盯着酷拉皮卡的眼睛:“你的敌人是幻影旅团,是站在世界顶点的盗贼集团。
任何一丝弱点,都会被他们无情地放大、撕裂!你想用只有六成威力的强化系能力去对抗他们吗?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残酷的现实像一盆冷水浇在酷拉皮卡头上。
旅团的强大,他虽未亲见,但从传闻和西索的只言片语中已能窥见一斑。
他需要的是绝对的力量,是能确保复仇成功的、没有短板的力量。
40%的差距……这确实是无法承受的代价。
看着杯底那些微小的金色尘埃,酷拉皮卡眼中挣扎的光芒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理智。
他缓缓松开按在杯壁上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明白了。我放弃强化系。我会专注于具现化系。”
复仇高于一切。个人喜好,必须为复仇的成功率让路。具现化系……那就具现化系吧。
只要能获得杀死蜘蛛的力量,任何形式他都可以接受。
接下来的修行,酷拉皮卡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具现化系的开发中。
复仇的执念赋予了他无与伦比的专注力。在伊泽纳比的指导下,他疯狂地锤炼着自己的“发”,尝试具现化出心中所想的武器。
他的修行近乎自虐,常常耗尽念力,脸色惨白也不肯停下。
伊泽纳比看在眼里,既欣赏他的执着,又隐隐为这份被仇恨驱动的极端感到担忧。
酷拉皮卡没有犹豫太久。具现化系……需要将无形的“念”转化为具体的物质。
什么样的武器最适合束缚、审判、最终终结那些蜘蛛?
答案几乎是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锁链。冰冷、坚固、可长可短、能束缚、能穿刺,象征着禁锢与惩罚,这正是他需要的。
“决定了,”他对伊泽纳比说,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我要具现化锁链。”
伊泽纳比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具现化系的核心在于‘想象的真实感’。
你必须比你手中的实物更了解它、更相信它的存在。从今天起,除了‘玩’锁链,你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做。”
酷拉皮卡严格遵循了这条指令。伊泽纳比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堆材质、粗细、重量各异的真实锁链。
酷拉皮卡的生活彻底被这些冰冷的金属填满。
最初的日子,他整天玩弄着真实的锁链。
手指反复摩挲过每一寸铁环,感受着金属的冰冷、坚硬与细微的纹路。
他掂量着它们的重量,体会着不同长度、粗细带来的手感差异。
他将锁链缠绕在手臂、腰间,感受那份束缚与压力。
他用力拉扯,听着锁链摩擦、碰撞时发出的“哗啦”、“咔哒”声。
当视觉的刺激变得熟悉后,酷拉皮卡闭上眼睛。
他盘膝而坐,将一段锁链放在膝上或握在手中,不再去看,而是纯粹地用触觉、听觉甚至嗅觉去体会它的质感。
指尖描绘着铁环的弧度和连接处的缝隙,耳朵捕捉着最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他甚至会凑近去闻那淡淡的、混合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
有时,他会敲击锁链,让声音在脑海中形成更清晰的回响。
极端时,他甚至会伸出舌尖,轻轻舔舐那冰冷的金属表面,用味蕾去确认那份独特的、属于钢铁的腥涩——
这一切,都是为了将“锁链”这个概念,从外部的感知,深深烙印进他的灵魂深处。
为了加深印象,他甚至花了成百上千次地去具现化出极其粗糙、不稳定的念力锁链雏形,然后立刻散去,只为不断重复“构想-具现”这个过程。
他有时盯着真实的锁链,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它融化吸入体内;有时则完全无视它,沉浸在自己构建的念力模型中。
伊泽纳比的要求是残酷的:“玩锁链以外什么都不能做”。酷拉皮卡照做了。日复一日的沉浸,让锁链侵入了他的潜意识。
很快,他每晚都会做梦,梦里是无边无际的锁链之海,它们缠绕、飞舞、叮当作响,将他紧紧包裹,也将他指向黑暗中的目标——那些蜘蛛的身影。
当伊泽纳比判断酷拉皮卡对“真实”锁链的感知已经达到极致,甚至开始干扰他对“念”锁链的纯粹想象时,他做了一个决定。
一天清晨,在酷拉皮卡结束冥想前,伊泽纳比将所有的真实锁链都拿走了,一件不留。
“现在,你只剩下你的‘念’和你的‘心像’了。”伊泽纳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该扔掉拐杖了。”
失去了实物的依托,酷拉皮卡最初感到一阵强烈的空虚和不适应。
然而,那些被强行刻入骨髓的感觉并未消失。
他闭着眼,伸出手,意念集中……之后,他开始产生看到锁链的幻觉。
那不再是模糊的念力轮廓,而是清晰的、闪烁着微弱念光的链条,在他意识的空间里蜿蜒盘旋。
这幻觉如此逼真,几乎让他伸手想去触碰。
伊泽纳比严厉地提醒:“那不是幻觉,那是你的念!感受它!
用你的‘缠’去包裹它,用你的‘练’去稳定它!”
酷拉皮卡咬牙坚持。他不再追求“看见”,而是调动所有的感官记忆去“重现”。
他想象着那份冰冷透过皮肤,那份重量压在掌心,那份摩擦声在耳边回响。
再过些时日,那些念力构成的锁链变得真实起来。
它们不再仅仅是视觉上的幻影,当他的念力高度集中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有重量和冰冷的感觉。
他甚至能“听”到念力锁链相互碰撞、摩擦时发出的细微却清晰的“沙沙”或“叮铃”声响,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回响在他的意念之中。
这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稳定。不知不觉间,那悬浮在他指尖、缠绕在他腕间的念之锁链,不再仅仅是幻觉或念力的不稳定形态。
它开始“自然具现”。心念一动,一道由纯粹金色念气构成的、细节清晰、环环相扣的锁链便瞬间出现在他手中或环绕身周。
它拥有真实的触感——冰冷、坚硬、沉重;它拥有真实的声响;它就是他意志的延伸,是他复仇之心的具象化。
当第一道完全由“念”构成、稳定存在超过一小时的锁链在他掌心凝聚成型时,酷拉皮卡缓缓睁开眼。
黑眸中映照着那流淌着微光的金色链条,里面没有欣喜,只有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确认——通往复仇深渊的武器,终于握在了他的手中。
伊泽纳比在一旁默默看着,徒弟的进步速度令人咋舌,但这凝聚着如此纯粹恨意的具现化造物,也让他心底那丝担忧愈发沉重。这力量,最终会吞噬谁?
时间在汗水、执念与这日益凝实的金色锁链中飞速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