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酷拉皮卡再次推开那间破败酒馆的木门。
他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眼神更加沉静内敛,如同深潭,但偶尔闪过的锐利光芒却比半年前更加慑人。
周身萦绕着一股无形的、圆融而收敛的气息(缠的运用)。
粉发女人依旧坐在老位置。
当酷拉皮卡走近时,她再次抬起了布满刺青的手臂。
这一次,不需要她刻意凝聚。酷拉皮卡的黑眸深处,一丝凝练的念力光芒悄然流转(凝)。
他清晰地“看见”了——在女人指尖,那个骷髅形状的念兽虚影正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它不再是不可捉摸的威胁,而是一种可以被观察、被理解的能量形态。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玩味的笑意:“哦?半年……比我想象的快不少嘛。看来那个老烟鬼(指伊泽纳比)没少下功夫。坐吧,现在你有资格谈生意了。”
酷拉皮卡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需要一个雇主。
一个在即将到来的友客鑫市拍卖会上,拥有真正实权、能接触到核心信息流和珍贵拍品的人。”
女人晃着酒杯,粉色的发丝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妖异:“友客鑫……那可是个大舞台。
有实权的人很多,但符合你要求的嘛……”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光不错。等着吧,很快会有消息。”
酷拉皮卡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端起面前的水杯,指间一枚若隐若现的、由念力构成的锁链虚影一闪而逝,随即又隐没无踪。
复仇的齿轮,在掌握了“念”的力量后,终于开始朝着友客鑫市,那个汇聚了欲望与珍宝、也注定被鲜血染红的舞台,坚定地转动起来。
离开酒馆时,暮色已像融化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破败的城镇上空。坑洼的石板路积着雨水,倒映着巷口昏黄的路灯,将酷拉皮卡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空气中飘着潮湿的霉味,混着远处酒馆飘来的劣质酒精酸气。
他的步伐很快,却不急躁,窟卢塔族深色族袍的下摆扫过积水的水洼,带起细碎而冰冷的水花。
领口高高立起,严密地包裹着脖颈,只露出线条紧绷、仿佛由大理石雕琢而成的下颌。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穿透喧嚣、直视前方的眼眸——火红眼。
那已非寻常的绯色瞳孔。在站台顶棚透下的、略显苍白的光线下,那双眼睛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仿佛由内而外燃烧的赤红。
虹膜不再是柔和的纹理,而是如同最纯净的红宝石被骤然点亮,晶莹剔透,折射着无机质般冰冷而锐利的光泽。
那不是火焰,是冰封的血海,表面平静无波,深处却凝结着足以碾碎灵魂的密度。每一次眨眼,都像审判之矛划破空气。
这双眼睛,是诅咒,是力量,是他此刻灵魂深处最冰冷也最炽热的写照——绝对的理性下,是沸腾的复仇之血。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内侧的口袋,那里放着刚从伊泽纳比那里取回的猎人执照。
皮革的触感冰凉,带着金属徽章的硬朗轮廓,却奇异地无法压下掌心因念力本能运转、戒备全开而持续微微发热的温度。
那冰凉的执照,此刻更像是一块投入他滚烫命运洪流中的界碑,标记着一条无法回头的复仇之路。
经过街角那棵被雷劈过的老槐树时,一个身影与他迎面走来。
是个抱着长笛的女人。
她穿一件灰蓝色的斗篷,兜帽边缘垂落的流苏遮住了眉眼,只露出一点苍白的唇色和线条柔和的下颌。
乌木长笛被她抱在胸前,包浆温润,看得出是常年摩挲的旧物。
她走得极慢,像在丈量每一块石板的间距,长笛偶尔轻轻撞在斗篷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声,与她的呼吸节奏奇妙地重合。
两人距离不足半臂时,酷拉皮卡几乎要擦过她的斗篷。
就在这一刹那,女人抱着长笛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长笛冰凉的触感也无法缓解掌心的灼痛——她耳尖微颤,捕捉到了一股从未听过的、足以撕裂耳膜的“声音”。
这些声音不属于语言,而是纯粹的情绪洪流,汹涌得几乎要撕裂她的听觉。
女人按住胸口,脸色苍白如纸 —— 她听过无数扭曲的心声,却从未有过如此狂暴、如此绝望的愤怒,像一头被囚禁在血肉里的凶兽,随时会挣脱枷锁,将周遭一切拖入毁灭。
女人抱着长笛,站在原地,望着酷拉皮卡逐渐融入暮色的背影。
她缓缓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脏还在因刚才那阵毁灭性的“心声”而剧烈跳动。
“那究竟是怎样的痛苦……”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再这样下去,他会先被自己的仇恨吞噬。”
风卷起她斗篷的边角,露出长笛上刻着的细密花纹。
她望着酷拉皮卡消失的巷口,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混着远处酒馆的喧嚣和近处的蛙鸣,消散在潮湿的风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