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7:58。
莫里凝视着手环屏幕上冰冷的数字。近三十个小时。
扣除离开陷阱塔可能还需要花费的时间,以及抵达底层后可能存在的缓冲,这个剩余时间……紧张,但理论上足够。
他再次抬头,环视这个奇特的“牢房”。陷阱塔,果然名不虚传。
它不仅考验体能、智力、决断力,甚至还将“资源管理”——尤其是最宝贵的“时间”——作为核心考核点之一。
那场“罪愆天平”的博弈,与其说是游戏,不如说是对人性、风险计算和逆向思维赤裸裸的拷问。
而最后这长达四十小时的强制禁闭,更是一种另类的考验——对耐性、对心态,甚至是对自我控制力的极致测试。
对于绝大多数争分夺秒、心急如焚的考生而言,被莫名其妙地囚禁四十小时,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恐怕足以让人崩溃。
但莫里只是沉默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强制休息……么。”他低声自语,声音在过于安静的房间里有种空洞的回响。也好。
他的身体早已发出过度透支的警告,左肩和右臂的伤口在经历了连续的紧绷和发力后,正持续不断地传来钝痛。
精神上的疲惫更是如同潮水,在暂时安全的环境里迅速上涌。
他并没有立刻放松。先是仔细检查了整个房间。
墙壁、天花板、地板、家具乃至卫生间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隐藏的监控或是不该有的缝隙。
书架上的书种类繁杂,从地理图志到通俗小说都有,看起来只是充填物。
冷藏柜里的水和食物也检查了密封和保质期,没有问题。
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允许自己松懈下来。
他走到床边坐下,从战术背包最内侧取出那本边缘磨损的旧笔记,并没有翻开,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封面。
疲惫如同沉重的毯子包裹上来。他向后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均匀散发微光的光源,眼皮渐渐沉重。
身体渴望睡眠,但大脑却仍在低速运转,过往的碎片不受控制地在黑暗中浮现。
……那个金发少年——特洛姆家的小少爷——眼中闪过的决绝与最后近乎崩溃的嘶吼:“不能交给他们……带走它!向前走!封存!”
“封存……”
这个词如同钟声,在他混沌的脑海里再次清晰回荡,带来了新的重量。
那声音混杂着雨声和念压碰撞的轰鸣,再次烙印在他耳中。
“……要向前走。”
他咀嚼着这句话,如同咀嚼着一块无法融化的冰。
命运推着他不断向前,踏入猎人考试,踏入无尽的纷争和未知。
星轨立方在怀中散发着恒定而微弱的温热,像一颗沉睡的心脏。
他不知道老陈他们是否逃脱,也不知道特洛姆家族的结局,更不知道怀里的东西最终会引向何方。
他只知道,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弄清这一切。
但活下去之后呢?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这相对安全与寂静的隔绝空间里,第一次清晰地浮出水面:猎人协会……“封存”……
金发少年临死前的呐喊,此刻有了新的解读方向。
特洛姆家族无法保护它,他自己——一个来自流星街、挣扎求生的无名小卒——
难道就真的能掌控这种连顶尖念能力者都觊觎的力量吗?
这一路的追杀,西索的“兴趣”,无不证明了怀璧其罪的道理。
也许,“向前走”不仅仅意味着带着它逃亡,更意味着为它找到一个真正安全、或者说合适的归宿?
一个能够抵御那些清理者和抢夺者,并有能力处理它的地方?
猎人协会……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力量、资源和秩序,似乎是一个潜在的选择。
如果他能成功获得猎人资格,是否就意味着拥有了向协会提出“封存”请求的资格和渠道?
协会会如何对待它?又会如何对待交出它的自己?
这无疑是一场赌博。
但比起独自背负着这个不断招致灾祸的秘密亡命天涯,将难题交给一个庞大而(理论上)中立的组织,或许……是更理智的“向前走”?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种奇特的复杂情绪,既有卸下重负的可能,也有交出掌控权的不安,以及对未知结局的警惕。
身体的疲惫最终战胜了精神的纷扰。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平稳,紧握立方体的手缓缓松开,将其放在枕边。
在陷阱塔深层的绝对寂静中,莫里陷入了久违的、尽管可能依旧充满梦魇但已埋下新种子的沉睡。
窗外的塔内世界或许依旧杀机四伏,其他考生正在各自的歧路上奋战挣扎。
但在这里,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手腕上猩红的数字,沉默而固执地一秒秒递减。
【剩余禁闭时间:39:55: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