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图书馆大门的那一刻,仿佛穿越了一道无形的界限。门内,是“现实稳定锚”碎片勉强维持的、带着微弱秩序和希望的孤岛;门外,则是彻底失控、充满恶意与死亡的废土世界。
污浊的空气裹挟着浓烈的血腥、焦糊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粗暴地灌入每个人的鼻腔,引起一阵压抑的咳嗽和干呕。昏黄的光线透过厚重的阴霾,勉强照亮着满目疮痍的街道。废弃的车辆如同玩具般被掀翻、扭曲,堆积在一起,形成一道道绝望的路障。破碎的玻璃、散落的杂物和已经发黑干涸的血迹随处可见。更令人心悸的是远处不时传来的零星枪声、爆炸声,以及那种非人的、充满掠夺性的嘶吼。
“保持安静!紧跟我!注意脚下和周围!”李锐压低声音,迅速下达指令。他作为尖兵,手持加装了消音器的步枪,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可能的藏匿点。赵强殿后,叶晴则居中策应,同时用便携设备监测着周围的能量波动和生命迹象。
林墨被保护在队伍相对靠前的位置,左手紧握碎片,将稳定场的范围尽力维持在半径十米左右,笼罩着核心的队员和那些体质较弱的老人孩子。乳白色的光晕在这片灰暗绝望的背景下,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珍贵。它无法驱散所有的恐惧,但至少能有效削弱空气中弥漫的那种令人发疯的混乱能量,让众人保持基本的理智和体力。
队伍沿着李锐事先规划好的一条小巷悄然前进。小巷狭窄,两侧是居民楼的后墙,相对主干道而言,视野受限,但遭遇大规模侵蚀体的概率也较低。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踩在碎石和杂物上的轻微声响都让人心惊肉跳。孩子们被大人紧紧牵着,捂住嘴巴,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王教授和几个老人互相搀扶,咬牙坚持着。大刘等几个被简单武装起来的年轻人,则紧张地握着武器,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窗户和巷口。
林墨全神贯注地维持着稳定场,同时感知着编辑器提供的那份简化地图。地图上,代表他们队伍的白色光点正在缓慢移动,而周围则散布着不少代表“掠食者”的暗红色光点,大多处于相对静止或缓慢游荡状态。幸运的是,他们选择的路径成功地绕开了几个光点密集的区域。
“前方十字路口左转,注意右侧二楼窗户,有微弱能量反应。”叶晴的声音通过简易的耳麦(电量有限,仅关键人员配备)传来。
李锐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停下,紧贴墙壁。林墨也将稳定场稍稍收缩,减少能量外泄。只见右侧二楼一扇破碎的窗户后,隐约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晃动,发出细微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
“是‘掠食者’,处于休眠或徘徊状态。绕过去。”李锐判断后,示意队伍快速而安静地通过路口。
有惊无险。队伍继续前行。然而,废土的危险远不止于看得见的怪物。
在经过一个小型社区公园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如同孩童哭泣般的声音突然从公园深处传来。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直往人耳朵里钻,勾起了内心深处的悲伤和绝望。
“是‘低语者’!捂住耳朵!不要听!”李锐脸色一变,低声喝道。
但已经晚了!队伍中几个意志较弱的妇女和老人,眼神瞬间变得迷茫和痛苦,脚步开始踉跄,甚至有人低声啜泣起来,仿佛陷入了某种幻境。
林墨也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立刻催动碎片,将稳定场的净化效果提升到最大!
乳白色的光晕变得稍微明亮了一些,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阴霾。那股诡异的精神污染力量与稳定场的净化效果发生了无形的碰撞。哭泣声似乎变得焦躁起来,但效果是显着的,那些被影响的队员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后怕地喘着气。
“快走!离开它的影响范围!”李锐催促道。队伍加快脚步,远离了那个诡异的公园。
林墨注意到,刚才对抗“低语者”的精神污染,碎片能量的消耗明显加快了一些。这种无形的交锋,比单纯的物理防御更耗心力。
接下来的路途,充满了类似的挑战。他们需要避开主干道上废弃车辆形成的死亡陷阱,绕行阴暗潮湿、可能滋生未知危险的下水道口,警惕每一个可能藏匿侵蚀体的建筑废墟。李锐小队专业的侦察和预警能力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多次提前发现了危险,避免了正面冲突。
但危机总是不期而至。
在穿过一个废弃的露天菜市场时,队伍被三只游荡的“掠食者”发现了!这些怪物形似被剥皮的人形生物,四肢着地,移动迅捷,发出兴奋的嘶吼,从不同的方向扑来!
“战斗队形!保护核心!”李锐毫不犹豫地下令,举枪便射!装有消音器的步枪发出“噗噗”的轻响,精准地命中了一只“掠食者”的头部,那怪物应声倒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赵强则怒吼一声,用一把大口径手枪连续射击,逼退了另一只。但第三只“掠食者”极其狡猾,利用摊位的遮挡,从侧面猛地扑向了队伍中段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
“小心!”大刘眼疾手快,鼓起勇气,抡起消防斧狠狠劈了过去!斧刃砍在怪物的肩膀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却没能阻止其扑势!
千钧一发之际,林墨猛地将稳定场收缩凝聚,如同无形的墙壁,挡在了那对母子身前!
“砰!”掠食者撞在稳定场上,仿佛撞上了一堵坚韧的橡胶墙,动作骤然一滞,发出困惑而愤怒的嘶鸣。就是这瞬间的停滞,给了赵强和大刘机会,两人合力,终于将这只怪物解决掉。
战斗短暂而激烈,空气中弥漫开硝烟和怪物血液的恶臭。被救下的母亲瘫坐在地,抱着孩子失声痛哭。众人心有余悸,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死亡。
林墨喘着气,感觉精神力消耗不小。稳定场用于主动防御,消耗远比被动维持要大。
“清理现场,快速离开!枪声可能会引来更多东西!”李锐冷静地命令道。队员们迅速检查伤亡(幸好无人死亡,只有大刘手臂被划伤),处理了一下痕迹,继续前进。
经过这个小插曲,队伍的气氛更加凝重。人们真切地感受到了废土的残酷,每一分钟都可能丧命。而对林墨手中碎片的依赖,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那乳白色的光晕,成了他们在黑暗中前行时,唯一的心灵寄托。
黄昏降临得很快,城市的能见度急剧下降。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过夜地点。
“前方左转,有一家小型超市,结构相对完整,可以作为临时营地。”叶晴根据地图和侦察建议道。
超市的门窗大多已被破坏,里面一片狼藉。李锐和赵强先进去仔细搜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潜伏的侵蚀体后,才让大部队进入。
人们疲惫不堪地瘫坐在相对干净的空地上,分发着宝贵的食物和清水。林墨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一边休息,一边全力催动碎片吸收环境中微弱的游离能量进行补充。编辑器显示,碎片能量储备下降到了28%,精神力的消耗也让他感到阵阵疲惫。
李锐安排好了守夜顺序,然后走到林墨身边坐下,递给他一块压缩干粮。“今天表现很好。没有你的能力,我们可能损失惨重。”
林墨接过干粮,默默吃着。他知道李锐说的是实话。如果没有稳定场,光是“低语者”的精神污染和“掠食者”的突袭,就足以让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崩溃。
“这种‘掠食者’,似乎对稳定场有些忌惮?”林墨回想起战斗时的细节。
“嗯,”李锐点点头,“我们之前也发现,一些强烈的正能量场或者秩序场,对低级侵蚀体有压制效果。你的能力效果尤其明显。这可能是我们未来生存的关键。”
他顿了顿,看着超市外逐渐浓郁的黑暗,低声道:“但越往城市边缘走,可能遇到的侵蚀体种类会越多,也越强大。甚至……可能出现不受这种场域影响的类型。我们要有心理准备。”
林墨心中一沉。他知道李锐不是在危言耸听。玉简信息中提到过的“哀嚎者”,还有那个扭曲的“畸变体”,都不是简单角色。
“第七避难所……真的安全吗?”林墨忍不住问出了这个压在心底的问题。
李锐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没有绝对的安全。但那里有围墙,有武器,有组织,有研究人员在试图理解并对抗这场灾难。比起我们在废墟中流浪,那里是希望最大的地方。”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
林墨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感受着碎片能量的缓慢恢复。超市外,废土的夜晚并不宁静,远处偶尔传来的嚎叫和隐约的爆炸声,提醒着他们危险无处不在。
第一天的旅程结束了,他们艰难地前行了大约四公里。距离第七避难所,依旧遥远。而前方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林墨握紧了碎片,看着身边相继入睡、脸上带着疲惫与不安的同伴们。
守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