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一章的离去,如同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散去后,山洞内便只剩下锦星墨与月含温两人。外界的一切纷扰似乎都被暂时隔绝,这方小小的天地成为了他们疗伤与沉淀的净土。
锦星墨的身体在九转还魂造化丹的神效下,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那侵魂蚀骨的剧毒被彻底拔除,受损的魂源与心脉在丹药磅礴的生机滋养下,不仅愈合,甚至比以往更加凝练坚韧。然而,他初愈的身体依旧虚弱,需要时间慢慢调养,以适应这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而月含温,之前的损耗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严重。强行施展超越极限的舍身剑,燃烧生命本源;不顾伤势长途跋涉,强闯打嘎布服;心神始终紧绷,忧惧交加……这一切都让他的身体和神魂都达到了崩溃的边缘。如今尘埃落定,锦星墨转危为安,那强撑的一口气松懈下来,各种暗伤与疲惫便如同潮水般反噬,让他一时间竟比锦星墨更需要卧床静养。
于是,角色悄然互换。
曾经总是月含温细致入微地照顾着偶尔冲动受伤的锦星墨,如今,却变成了锦星墨寸步不离地守在月含温榻前。
“含温,该喝药了。”锦星墨端着一碗馥小雨精心熬制、由苏溪韵确认过药性的温补汤药,坐到榻边。他的动作还有些许生涩,不如月含温往日那般行云流水,却异常专注认真。他小心地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凉,这才递到月含温嘴边,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月含温看着他这笨拙却无比郑重的模样,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自己接过药碗:“我自己来就好……”
“不行。”锦星墨态度坚决,手臂稳稳地举着勺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手还抖,洒了怎么办?听话,张嘴。”
那声“听话”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不容置疑的亲昵,让月含温心跳漏了一拍。他垂下眼睫,掩饰住眸底一闪而过的慌乱,终究还是顺从地微微张口,任由那带着清苦药味的汤汁滑入喉中。一股暖流随之扩散至四肢百骸,舒缓着经脉的刺痛。
“苦吗?”锦星墨轻声问。
月含温摇摇头:“还好。”
喂完药,锦星墨又会细心地用温热的湿布巾替他擦拭嘴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琉璃。“下次让小雨在药里加些甘草。”他会根据苏溪韵的嘱咐,定时为月含温输入温和的灵力,助他梳理体内紊乱的气息,修复受损的经脉。虽然他的灵力也尚未完全恢复,但每一次输送都极其耐心,控制得恰到好处,生怕有一丝不适。
“感觉如何?”锦星墨总是会这样问。
“好多了,你的灵力很温和。”月含温轻声回应。
夜里,山洞微寒。锦星墨会仔细检查月含温身上的薄毯是否盖好,甚至会自然而然地将他的手拢入自己掌心,用自己逐渐恢复的体温去温暖他那总是微凉的手指。月含温起初还会有些不自在,试图缩回,却被锦星墨更紧地握住。
“别动,你身子虚,畏寒。”锦星墨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月含温便不再挣扎,轻声应道:“嗯。”任由那温暖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心底,驱散了夜间的清冷与孤寂。
除了这些无微不至的照顾,两人大部分时间便是并肩坐在洞口,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看着云卷云舒,听着鸟鸣溪流。有时低声交谈,回忆过往趣事。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月含温轻声问。
“当然记得,你那时站在杏花树下……”锦星墨嘴角带着笑意。
有时只是静静坐着,彼此依靠,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这样坐着,很好。”锦星墨说。
“嗯。”月含温轻声应和。
共历生死,劫后余生,使得他们之间的纽带变得前所未有的牢固。形影不离成了最自然的状态。
而月含温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看向锦星墨的眼神,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那不再仅仅是兄弟挚友间的信任与关怀。
当锦星墨专注地为他吹凉汤药时,他会看着对方低垂的、显得异常柔和的侧脸线条,看得微微出神。
当锦星墨笨拙却认真地替他整理衣襟时,他会感受到对方指尖偶尔掠过皮肤带来的微麻触感,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当锦星墨在夜里自然而然握住他的手,用体温温暖他时,他会贪恋那份安心与暖意,甚至在对方偶尔因疲惫先一步睡去时,会偷偷地、更紧地回握住那只手,看着对方沉睡中依旧带着一丝守护意味的眉眼,心底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软与满足。
那是一种超越了兄弟之情的依赖与眷恋,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大树,无声无息,却愈发紧密。
他开始习惯锦星墨的存在充斥着他视野的每一个角落,习惯了他那些带着霸道意味的关怀,甚至……开始期待他每一次的靠近。
这一日,听风晨和馥小雨前来探望,带来了些新鲜的灵果。听风晨看着榻上气色明显好转的月含温,又看了看守在旁边、眼神几乎黏在月含温身上的锦星墨,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馥小雨,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道:“啧啧,小雨姐你看,锦兄这哪儿是照顾病人啊,这眼神,跟守着自家宝贝疙瘩似的,都快滴出水来了!”
馥小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示意他闭嘴,嘴角却也不自觉地弯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他们的调侃声虽小,却清晰地传入了月含温耳中。他脸颊瞬间绯红,如同染上了天边最美的晚霞,有些慌乱地垂下头,不敢去看锦星墨的表情,心中却因那句“自家宝贝疙瘩”而泛起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了的甜意。
锦星墨(颜锦辰)自然也听到了,他倒是坦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非但没有回避,反而更加理直气壮地替月含温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动作自然无比:“含温脸皮薄,你们别逗他。”
待听风晨他们离去,山洞内重新恢复宁静。月含温靠在榻上,感受着身边锦星墨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回想起听风晨的调侃,再思及自己近日来那些异常的心绪波动,一时间心乱如麻。
他悄悄抬眸,望向身旁正低头仔细为他削着灵果皮的锦星墨。“星墨……”他轻声唤道。
“嗯?”锦星墨抬头,目光温柔,“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月含温忙摇头,心跳却更快了。
阳光透过洞口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而温柔的轮廓。那一刻,月含温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正不受控制地、一步步地,向着这个愿意用生命守护他、也让他甘愿付出一切的人,深深沦陷。
一种陌生的、带着悸动与惶恐,却又无比甜蜜的情感,如同初春的藤蔓,悄然爬满了他的心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