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殿的灵泉还泛着淡蓝微光，傅云娇和秦玄夜的灵位就摆在泉边，供着两盏未熄的长明灯。许言年站在灵位前，左眼的赤红几乎要溢出来，右眼的冰蓝却冷得像霜，他抬手抹掉脸上未干的泪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先生，您不能去！”韩小温最先冲上来，死死拽住他的胳膊，惊澜剑在腰间晃得厉害，“您灵脉刚受了伤，还泛着红线呢！东华那厮有黑雾护着，您一个人去就是送死！”
顾子月握着腰间软剑，快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声音带着人族女帝特有的沉稳：“言年，洛城现在是东华的地盘，他刚吸收了玄螭和相柳的本源，力量比之前强了数倍。我们再等两日，等李道胤和陈肆的组合技练熟，三藏大师的净化阵布完，再一起杀过去，胜算才大。”
“等？”许言年猛地转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云娇和秦大哥还能等吗？他们就是在我面前死的！东华掐着云娇脖子的时候，我看着她的眼睛，却差点救不了她！”
李道胤拎着断岳刀上前，刀鞘上的墨玉泛着冷光：“许先生，南刀从不怕死，但怕白白送死。您现在脑子不清醒，满脑子都是报仇，根本没算过东华的后路——他敢留在洛城，说不定早设了陷阱。”
陈肆也跟着点头，裂云枪在掌心转了个圈，枪尖的青灵光闪了闪：“是啊先生，北枪陪您杀进去，但不是现在！您灵脉里的红线都快缠满了，再强行催动力量，灵脉会碎的！”
三藏大师捻着紫檀佛珠，佛珠上的“净”字泛着金光，语气平和却带着分量：“阿弥陀佛，许施主，仇恨会蒙住心窍。傅施主和秦施主是为保护仙域而死，他们若泉下有知，定不愿见您为了报仇毁了自己。”
血兮妃走过来，腕上的养魂珠泛着淡红光，她想伸手碰许言年的肩膀，却又怕触到他的戾气，只能轻声道：“我能帮您渡血养灵脉，再给我半日，您的灵脉能恢复三成……”
所有人都在劝，唯有傅有娇站在最后，看着许言年的背影，眼圈通红。她攥紧了拳头，指尖渗出的灵气一半是滚烫的熔浆红，一半是冰冽的湖水蓝，两种极端的灵气在她掌心缠成了缕，像条没成型的鞭子。
许言年却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他挣开韩小温的手，掌心瞬间凝出冰蓝色的敕力——那是敕天寒的前兆，只是此刻的敕力里，竟掺了丝暗红。“不用等，也不用帮忙。”他抬步往殿外走，每一步都踩得玉阶发颤，“东华杀了云娇和秦大哥，这笔账，我要自己算。”
“先生！”韩小温还想追，却被顾子月拉住了。
顾子月望着许言年消失在殿门的背影，脸色沉了沉，转头看向傅有娇：“有娇，只有你能拦他了。”她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洛城现在全是东华的人，我怕……他真的会拼命。你是云娇的妹妹，他或许会听你的话。”
傅有娇猛地抬头，掌心的熔浆与湖水灵气瞬间炸开，竟真的凝成了一条半红半蓝的长鞭，鞭身还冒着细碎的灵光。“我去！”她咬着牙，眼底满是坚定，“我灵脉早就恢复了，东华的人拦不住我！我一定把他带回来！”
话音刚落，她转身就往殿外冲，长鞭在身后拖出一道红蓝交织的光痕，很快就消失在仙域的晨雾里。
韩小温看着她的背影，急得直跺脚：“女帝，这样行吗？傅姑娘一个人去，会不会有危险？”
顾子月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能信她了。李道胤，你带陈肆去仙域东侧布防，防止东华偷袭；三藏大师，麻烦您再加固一遍净化阵；血兮妃，你继续准备渡血的法术，等他们回来，说不定用得上。”
众人连忙应下，各自忙碌起来。静心殿里，只剩下两盏长明灯的微光，映着傅云娇和秦玄夜的灵位，安静得让人心慌。
东陵洛城的黑雾比仙域的晨雾浓了十倍，像块浸了墨的布，裹着满城的戾气。许言年站在洛城城门下，额头上的天眼突然亮起，金色的光穿透黑雾，在半空炸出一片亮斑——那是天力的征兆，也是他在宣告自己的到来。
“东华！拿命来！”
他的声音裹着天力，在黑雾里炸开，震得城门上的瓦片簌簌往下掉。城楼上的仙修们听到声音，纷纷探出头来，看到许言年的身影，顿时慌了——他们早听说了静心殿的事，知道这位能召天罚之力，连东华的绝对防御都能破开。
“拦住他！神尊还在殿里！”一个领头的仙修嘶吼着，抬手凝出淡青色的灵气，朝着许言年砸去。
许言年连眼都没眨，掌心冰蓝色的敕力瞬间暴涨，直接撞碎了那道灵气。他往前踏了一步，天力在脚下凝成金色的光纹，凡是光纹触到的黑雾，都瞬间消散。城楼上的仙修们接二连三地往下跳，灵气、法术密密麻麻地朝着他砸来，却都被他周身的天力挡在外面——此刻的他，眼里只有仇恨，连灵脉的刺痛都顾不上了。
【主人！别硬扛！他们的灵气里掺了东华的黑雾，会蚀灵脉的！】守序的声音在脑海里急得直跳，【你灵脉里的红线已经在蔓延了！再这样下去，不用东华动手，你自己先垮了！】
【怕什么！这群杂碎根本不是对手！】破界的声音却带着亢奋，【杀进去！找到东华那老狐狸，用天罚把他劈成两半！为傅姑娘报仇！】
许言年没理会他们的争执，掌心的敕力突然变了颜色——原本冰蓝色的敕天寒，竟一点点染上了暗红，像掺了血。他抬手往天上一引，黑雾里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响，紧接着，一轮血色的月亮从黑雾后钻了出来，月光洒在洛城的街道上，竟带着股刺骨的寒意。
“那是什么？！”城楼上的仙修们吓得尖叫起来。
许言年没说话，指尖对着城楼一扬，血色的敕天寒瞬间射了出去，像道暗红色的闪电，直接劈在了城楼上。城楼瞬间崩塌，碎石和黑雾混在一起，砸得下面的仙修们惨叫连连。
他踩着碎石往里走，每一步都带着杀意。遇到拦路的仙修，他连法术都懒得用，天力凝成的金色光刃随手一挥，就能斩碎对方的灵气。洛城的仙修们虽多，却没一个能在他手下撑过一招——此刻的许言年，像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左眼的赤红映着血色月亮，连气息都带着毁灭的意味。
就在这时，一道黑雾从洛城深处冲了出来，东华的身影在黑雾里显现，他手里拎着个浑身是伤的女子（灵汐），身边还跟着个穿着宫装的女仙修（清月），身后只跟着十几个女仙修，显然是刚从偏殿逃出来。
东华看到许言年，金瞳里闪过一丝惊色——他没想到许言年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对方竟能使出这种血色的敕天寒。他没敢停留，黑雾一卷，就想往洛城西侧逃：“许言年，你别太过分！洛城是我的地盘，你毁了这里，四域的仙修不会放过你的！”
“四域的仙修？”许言年冷笑一声，掌心的血色敕力又凝了几分，“他们和你同流合污，早就该杀！”他刚想追，灵脉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
【主人！灵脉空了！你刚才用血色敕天寒耗光了所有灵息！】守序的声音带着哭腔，【别追了！再追就真的要出事了！】
许言年咬着牙，想再凝天力，可掌心的金色光纹却越来越淡，最后彻底消失。他看着东华的黑雾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洛城西侧，眼里的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逃走。
城楼上的仙修们见东华跑了，顿时没了斗志，有的跪地求饶，有的转身想逃，却都被许言年随手挥出的敕力斩倒。他一步步地走在洛城的废墟里，脚下踩着碎石和仙修的尸体，血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竟让他看起来比尸体更冰冷。
最后，他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倒在了废墟里。灵脉里空荡荡的，连一丝灵气都没有，只有那道红线还在缓慢地蔓延，像蜘蛛网一样裹着他的灵脉。他望着天上的血色月亮，左眼的赤红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主人……】破界的声音也软了下来，没了之前的亢奋，【别这样……傅姑娘要是知道你毁了洛城，还想毁四域，肯定会难过的。】
【四域……】许言年在心里默念，声音沙哑，【云娇和秦大哥死了，都是因为四域的争斗。如果没有四域，没有仙修，没有魔族，他们就不会死……】
【你疯了！】守序急得大喊，【四域里还有凡人！顾女帝是人族，韩小温也是凡人！你毁了四域，他们怎么办？！】
许言年愣了愣，是啊，顾子月是人族东陵的女帝，洛城全是仙修，没有凡人，可其他地方还有……他攥紧了拳头，心里的杀意渐渐被犹豫取代——他想毁了四域，却不想牵连无辜的凡人。
“先生！”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傅有娇的身影从黑雾里冲了出来，她手里的红蓝长鞭已经收了，看到倒在废墟里的许言年，连忙跑过去，蹲在他身边，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先生，您怎么样？灵脉是不是又疼了？”
许言年抬起眼，看到傅有娇的脸，突然觉得很愧疚——他刚才差点就做了和东华一样的事，一样的不分青红皂白，一样的被仇恨蒙住了心。
傅有娇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疼得厉害，连忙从怀里掏出一瓶灵液，想喂他喝，却被许言年躲开了。“别管我，”他别过脸，声音低沉，“我刚才……差点毁了洛城所有的人，包括那些没动手的仙修。我是不是和东华一样，都是疯子？”
“不是的！”傅有娇连忙摇头，眼泪掉了下来，滴在许言年的手背上，“姐姐在天之灵，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她为了保护仙域而死，为了让你能打败东华而把修为传给你，不是让你用这份力量去毁灭的！”
她握住许言年的手，掌心的熔浆灵气带着暖意，一点点传到他的手心里：“姐姐常跟我说，真正的强大不是毁灭，是保护。东华之所以让人恨，是因为他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为了力量不择手段。可你不一样，你保护仙域，保护凡人，保护我们……如果你也开始毁灭，那才真的和东华没区别了。”
许言年的身体颤了颤，他看着傅有娇通红的眼睛，又想起傅云娇临死前的笑容，心里的绝望渐渐被驱散。是啊，傅云娇把修为传给她，是让他打败东华，保护仙域，不是让他变成第二个东华。
【主人，傅姑娘说得对！】守序的声音也松了口气，【咱们要报仇，但要光明正大地报仇，不是用毁灭的方式！】
【对！下次再找东华，咱们用天罚劈他！让他死得明白！】破界也附和道。
许言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里的绝望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疲惫。“有娇，”他轻声说，“扶我起来，我们回仙域。”
傅有娇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站起来。许言年的灵脉空了，几乎站不稳，全靠傅有娇撑着。两人慢慢往洛城外走，血色的月亮渐渐隐入黑雾，洛城的废墟在身后越来越远。
而洛城西侧的蚀骨渊入口，东华正带着灵汐和清月站在黑雾里。灵汐浑身是伤，连站都站不稳，只能靠清月扶着；清月的宫装也沾了不少灰尘，脸上满是惊魂未定。
东华望着洛城的方向，金瞳里闪过一丝狠劲，又带着几分忌惮：“许言年……没想到你竟能使出血色敕天寒。不过没关系，蚀骨渊里还有更厉害的东西，下次见面，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说完，他黑雾一卷，带着灵汐和清月走进了蚀骨渊。黑雾渐渐合拢，遮住了他们的身影，只留下蚀骨渊深处传来的阵阵戾气，像是在为下一场争斗做铺垫。
傅有娇扶着许言年，一步步走在回仙域的路上。许言年靠在她的肩膀上，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暖意，也能感觉到体内傅云娇留下的那股修为在慢慢流转。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云娇，秦大哥，我不会让你们白死，东华欠我们的，我一定会让他还回来——但我会用正确的方式，保护好你们想保护的仙域，保护好所有无辜的人。
黑雾渐渐散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