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河南岸的战鼓擂得震天响时,董烈的甲胄上还沾着黑风口的烟火气。他勒住马缰,望着对岸东陵军的盾阵如墙,指节因攥紧刀柄泛白——黑风口粮仓被烧的消息传回楚城时,他正对着沙盘推演攻城路线,案上的茶盏被他一拳砸得粉碎。
“将军,东陵军就这点人,咱们一冲就能踏平灵河!”副将在旁急道,马鞭往河堤上一指,“赵老头那点兵力,撑不住咱们的投石机!”
董烈没说话,目光扫过军阵后方——那里藏着二十名青丘来的妖僧,僧袍下的手正掐着诀,指尖泛着黑雾。是三日前青丘残党派来的“助力”,说能帮他“破阵斩将”,代价是战后要东陵三城的灵脉。他那时只当是妖僧吹牛,直到今早亲眼见他们用黑雾裹住箭簇,射中战马后马身瞬间溃烂,才知这些妖物有多邪门。
“放箭。”董烈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楚城军阵里的弓箭手齐齐放箭,箭簇裹着黑雾掠过河面,撞在东陵军的盾阵上时,木盾竟“滋滋”冒烟,盾后的士兵发出痛呼——黑雾沾到皮肤就起水泡,比毒箭还狠。
“是妖术!”河堤上的赵将军怒吼,挥枪挑落几支箭,“盾阵后退!用防火布挡!”
东陵军匆忙换盾,阵脚顿时乱了。董烈冷笑一声,挥刀前指:“冲锋!”
骑兵踩着浮桥渡河,马蹄踏碎水面的波纹,眼看就要冲上河堤。就在这时,一道青影突然从东陵军阵后窜出,背后双剑裹着粗布,却在奔袭中带起两道细风——是许言年。
他没直奔骑兵,反而绕到河堤西侧的芦苇丛,蓝剑往地上一戳。守序的声音在掌心轻响:【主人,芦苇下有暗渠,通楚城军后营,妖僧就在渠边施法。】
许言年指尖抚过蓝剑剑身,剑鞘突然泛起淡蓝光晕,不是灵气,是将周围的水汽凝作细珠——借着水珠折射,他竟看清了暗渠里的情形:妖僧们围坐成阵,掌心对着河面,黑雾正是从他们指尖溢出,顺着水流漂向东陵军盾阵。
【他们在用“血雾引”,借水流传毒。】守序的声音发沉,【渠水里有凡人灵脉的味,是被炼化的百姓骨血。】
许言年眼底一寒,金红剑突然出鞘,粗布滑落的瞬间,他将剑身在芦苇上一擦——不是劈砍,是让剑脊蹭过干枯的苇秆,火星落在暗渠边的枯草上。风往楚城军后营吹,火星很快燎起细火,却没烧向妖僧,只顺着渠边的藤蔓蔓延,将他们与河面隔开。
妖僧们的黑雾突然滞了滞,像被火烤得缩了回去。领头的妖僧猛地睁眼,望向芦苇丛:“有人破阵!”
许言年趁机翻身跃起,蓝剑横扫,将暗渠上的藤蔓劈断。水流失去藤蔓引导,黑雾在水里打转,再难漂向东陵军。河堤上的东陵军见状,顿时士气大振,赵将军挥枪喊道:“杀回去!”
董烈见妖术被破,脸色骤变:“那小子怎么在这?!”他原以为许言年去了北境查司马长风,竟忘了这界瞳之主最擅长搅局。
就在这时,北境方向突然传来狼嚎,凄厉得让人心头发麻。许言年抬头望去,雁门关的方向乌云翻涌,隐约有黑风卷着雪粒落下——是冻土妖,而且不止一只。
【主人,是司马长风的人!】破界的声音带着急意,金红剑身在阳光下微烫,【冻土妖在攻雁门关,而且……它们身上有仙域的符文!】
许言年心头一凛。他抓住一名冲过来的楚城兵,蓝剑抵住他咽喉:“你们的妖僧,是谁派来的?”
士兵抖着嗓子道:“是……是北境来的使者牵的线,说……说跟司马将军是一伙的!”
北境使者?仙域符文?许言年突然想起引魂符上的淡仙域气息——司马长风勾结的哪里是魔域,分明是借魔域冻土妖作幌子,实则与青丘残党、甚至仙域叛逆暗中勾连!他们让董烈攻灵河、让冻土妖袭雁门关,怕是想趁东陵大乱,引他离开洛城,好去蚀骨渊做手脚。
“赵将军!”许言年扬声喊道,“董烈交给你,我去北境!”
他翻身上马,黑马刚要奔出,背后的双剑突然同时轻颤。蓝剑映出楚城军后营的情形:妖僧们正往暗渠里倒黑色粉末,水面瞬间冒泡,竟有骨针从水里窜出,射向芦苇丛——是想灭口。
【他们要毁灵脉!】守序急道。
许言年猛地勒住马,金红剑往地上一插。剑身没冒焰气,却让周围的温度骤升,暗渠里的水“咕嘟”作响,黑色粉末遇热竟凝成块,骨针刚窜出水面就被烫得焦黑。破界的声音带着得意:【这招“凝粉”怎么样?用剑身聚热,没放半点焰气!】
妖僧们见状,知道再留无益,化作黑雾就要逃。许言年岂能容他们走?蓝剑抛向空中,守序的声音轻喝:【借风!】
蓝剑在半空旋了圈,竟引着芦苇丛的风形成小旋风,将黑雾卷在中间。黑雾里传来妖僧的嘶吼,却冲不破旋风——这不是灵力驭风,是守序借剑身与风的共鸣,纯自然之力,连天道规则都挑不出错。
“拿下他们!”许言年对赶来的东陵军士兵喊道。士兵们用网兜罩住旋风,黑雾撞在网上,渐渐显形,正是青丘妖僧的模样。
解决完妖僧,许言年才策马往北境奔去。黑马踏过灵河支流时,他摸出顾子月给的通境佩,玉佩突然发烫,映出雁门关的景象:冻土妖正撞城门,城墙下的守军倒了一片,而城头站着个白衣人,背对着他,指尖泛着淡金光纹——是仙域的人!
【是云华仙子!】守序的声音瞬间紧了,【她怎么会在那?!】
许言年瞳孔骤缩。云华仙子,东华神尊身边的人,竟亲自来北境督战冻土妖?这哪里是四域勾结,分明是仙域叛逆联合青丘、借魔域之手,想在东陵搅出乱局!他们的目标或许不是真魔封印,而是他这个界瞳——只要他死在东陵,四域再无制衡,仙域叛逆就能趁机夺权。
“主人,冻土妖怕火,可咱们不能放焰气……”破界急道。
许言年没说话,指尖抚过金红剑。雁门关外有片松林,松脂厚得很。他策马绕到松林,金红剑往松树上一刮——剑脊蹭过树干,松脂沾在剑上,他再将剑往地上一戳,剑身的温度让松脂慢慢融化,顺着树根渗进泥土,往冻土妖的方向流去。
冻土妖正撞得起劲,突然觉得脚下发黏,低头一看,松脂已漫到脚踝,冻成冰壳。它们刚想挣脱,许言年突然扬声:“射箭!”
城头的守军连忙放箭,箭簇裹着枯草,擦过金红剑时被剑身的热烫出火星,落在松脂冰壳上。松脂遇火瞬间燃起来,虽不烈,却粘在冻土妖身上,烧得它们嘶吼着打滚,再顾不上撞城门。
云华仙子在城头见状,脸色微变:“界瞳果然难缠。”她转身对身后的仙使道,“撤。让司马长风按原计划走。”
仙使应声,两人化作流光消失在云端。司马长风藏在远处的山坡上,见冻土妖溃败,咬了咬牙,竟下令北境铁骑撤退——他知道,有许言年在,再打下去只是送死。
许言年望着云华仙子消失的方向,握紧了双剑。蓝剑映出他掌心的通境佩,玉佩上的仙域符文还在闪,与引魂符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四域的棋,终于露出了棋盘。青丘是卒,魔域是炮,司马长风和董烈是车,而真正的棋手,藏在仙域的云层里。
他翻身下马,走到雁门关下,守城的校尉连忙迎上来:“许先生!您可来了!刚才那白衣女人……”
“是仙域叛逆。”许言年打断他,声音沉得像北境的雪,“告诉顾女帝,董烈可擒,司马长风需防,而仙域那边,我会亲自去问个清楚。”
他抬头望向昆仑虚的方向,双剑在背后轻轻鸣响。蓝剑的云纹里藏着刚记下的仙域符文,金红剑的焰纹凝着未散的温度——它们在限制里长出了新的锋芒,就像他在这乱局里,终于看清了该落子的地方。
风掠过雁门关的残旗,这次不再像哭,倒像在等一场终局。四域的暗流已汇成惊涛,而他握着双剑,站在浪尖上,终于明白天道那句“四域的棋,该你落子了”的真意——不是要他毁天灭地,是要他用这双剑,在乱局里重新定一次规矩。
远处的楚城军还在灵河南岸厮杀,北境的冻土妖残部在雪地里哀嚎,而昆仑虚的回光镜里,东华神尊望着许言年的身影,指尖的《鸿蒙遗录》微微发颤。他知道,云华的事瞒不住了,而界瞳之主,终于要往仙域来了。
这盘棋,该换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