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东门的黑石地面上，黑色魔气比往日更浓了些，像一层粘稠的纱，裹着远处嶙峋的石柱。三日前黑月叮嘱玄姬整理的断石营，此刻已打扫干净，营外插着几面褪色的魔族旗帜，却依旧掩不住营内空荡荡的冷清——玄姬把大部分魔修都调去了黑石谷，只留了十个亲信在这里接应，免得人多眼杂，被邪仙修看出破绽。
辰时刚过，远处的天际泛起一缕灰紫色的邪雾，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五百名邪仙修出现在视野里。他们穿着统一的黑紫长袍，袍角绣着蚀魂谷的邪纹，手里握着淬了邪毒的弯刀，邪雾随着他们的脚步蔓延，在黑石地面上留下一串串黑色的脚印。
“魔族的人呢？！”为首的邪仙修嗓门极大，他叫墨煞，是墨尘的亲信，手里把玩着一枚黑色的邪符，眼神里满是不耐烦，“让你们女帝出来接我们！仙帝说了，女帝要亲自接应，怎么？看不起我们邪仙修？”
守在营外的魔族亲信连忙上前，语气带着讨好：“大人息怒，女帝正在梳洗，马上就来。您看要不要先进营休息，我们备了魔气茶……”
“少废话！”墨煞一脚踹开魔族亲信，邪雾顺着他的脚踝缠上对方的腿，“让黑月快点！别让我们五百弟兄等着，否则我们直接拆了你们这断石营！”
营内，黑月正站在铜镜前，指尖捏着一件淡紫色的薄纱衣——这是玄姬按照她的吩咐找出来的，衣料薄得几乎透明，穿在身上，肌肤若隐若现。她的指尖微微发颤，眼底满是反感，手刚要把衣服扔在地上，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玄姬布满血丝的双眼——三日前玄姬为了加固黑石谷的灵晶库，熬了一整夜，眼下的青紫怎么也遮不住；还有昨日她去黑石谷时看到的场景，魔修们握着残缺的骨刃，手臂因为反复劈砍而发抖，却依旧咬着牙练习招式，骨刃上的缺口在魔气中泛着冷光。
“为了魔族……”黑月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薄纱衣，缓缓穿上。衣料贴在身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瑟缩，可她还是抬手理了理衣领，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不能让墨煞他们起疑，更不能让黑石谷的魔修们白费力气。
走出营门时，墨煞和邪仙修们正围着魔族亲信推搡，看到黑月，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饿狼一样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黑月强压下心头的恶心，走上前，声音放得柔缓：“诸位兄弟旅途劳顿，一路辛苦。我备了魔气酿和魔晶果，要不要先入营歇息，我给兄弟们败败火？”
墨煞上下打量着黑月，眼底闪过一丝淫邪，却突然摇了摇头，伸手拦住想上前的邪仙修：“不用了。我们兄弟可不敢消受女帝的‘犒劳’——仙帝还在万妖林等着呢，女帝的心意，还是留着给仙帝吧。”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强硬：“仙帝说了，让我们协助你加固魔渊防御，可我们只听仙帝的号令。这是‘主符’的碎片，你要是想调动我们，就得拿着副令符和这碎片对接，而且每天都要向我汇报动向——别想着耍花样，否则主符一动，副令符就会失效，到时候你可没法向仙帝交代。”
黑月接过墨煞递来的碎片，碎片入手冰凉，和副令符上的邪纹正好契合。她攥紧碎片，脸上挤出微笑：“自然，我不会让诸位兄弟为难。断石营已经备好住处，诸位先歇息，下午我带你们去查看边境的防御阵。”
墨煞冷哼一声，挥手让邪仙修们入营，自己则站在营门口，盯着黑月的背影，眼神里满是警惕——墨尘早就叮嘱过他，黑月比蛇姬懂事，却也可能更有心计，必须盯紧她。
黑月看着邪仙修们走进断石营，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快步走向魔晶宫殿的方向。黑色魔气裹着她的裙摆，薄纱衣下的皮肤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凉，可她的脚步却异常坚定——墨煞的傲慢和警惕，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而她的计划，也该开始了。
回到魔晶宫殿时，玄姬已经在议事殿等着了。看到黑月穿着薄纱衣，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连忙拿出一件黑色的魔袍递过去：“女帝！您怎么穿这个？那些邪仙修没对您怎么样吧？”
黑月接过魔袍穿上，冰凉的触感终于消失，她松了口气，将墨煞给的碎片放在石桌上：“墨煞很警惕，每天要我汇报动向，还拿主符碎片牵制我。不过没关系，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你找个可靠的人，乔装成流民，去人族根据地送封信，就说邪仙修三日后要突袭人族，目标是顾子月——记住，要做得隐蔽，别让墨煞的人发现。”
玄姬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眼神里满是惊讶：“女帝，您这是……驱虎吞狼？让人族和邪仙修互相牵制，我们好趁机发展？”
黑月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石桌：“墨尘让邪仙修来魔渊，一是为了盯着我们，二是想让我们牵制人族。可我们现在没实力和人族对抗，不如让他们先斗起来——邪仙修要是输了，墨尘肯定会派更多人来，到时候我们就能趁机从蚀魂谷调走的邪仙修那里，拿到更多的资源；要是人族输了，我们也能趁乱加固防御，甚至能从邪仙修那里抢些武器。”
她拿起副令符和碎片，放在一起，邪纹契合的瞬间，泛起淡淡的黑光：“墨煞手里的主符碎片，每天都会和主符感应一次，我们只要在感应前，让人族知道邪仙修的计划，就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而且，许言年苏醒后，人族实力大增，墨尘一直忌惮他，这次正好让他们正面冲突，我们坐收渔利。”
玄姬恍然大悟，连忙躬身道：“臣这就去安排，找最擅长隐匿的魔修去送信，保证不会被发现。”
“等等。”黑月叫住她，眼神里满是郑重，“告诉送信的人，信里只说邪仙修要杀顾子月，别说具体时间和地点——越模糊，墨煞他们就越被动，人族也会更警惕。还有，让黑石谷的魔修加快练兵，尤其是用邪仙修可能留下的武器碎片打造新骨刃，我们必须在他们斗起来之前，做好准备。”
玄姬点头应下，转身快步走出议事殿。黑月看着她的背影，走到窗边，望向人族根据地的方向——她不知道这个计划会不会成功，但这是魔族目前唯一的机会，她必须赌一把。
与此同时，人族根据地的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广场上，给灵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顾子月正和陈肆检查东边的防御阵，人皇剑泛着淡淡的金光，在阵眼处轻轻划过，修复着昨日被邪雾腐蚀的痕迹。突然，一个穿着流民服饰的人匆匆跑过来，手里攥着一张折叠的纸条，见到顾子月，立刻单膝跪地：“顾首领！魔渊那边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事关紧急！”
顾子月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邪仙修欲袭，目标顾子月。”字迹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写的，纸角还沾着淡淡的魔气。她心里一紧，立刻拿着纸条去找许言年。
许言年正坐在灵泉边的石凳上，看着韩小温练习“天水斩”，惊澜剑引动的水汽在夕阳下泛着蓝光。听到顾子月的脚步声，他转过身，看到她手里的纸条，接过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驱虎吞狼。黑月这步棋，下得倒是不错。”
“驱虎吞狼？”顾子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是想让我们和邪仙修斗起来，自己坐收渔利？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加强防御，或者派人去魔渊探查一下？”
许言年摇了摇头，站起身，左眼泛起一丝赤红，右眼闪过一缕冰蓝——界瞳感知到魔渊方向的邪雾气息越来越浓，却没有明显的调动迹象。【主人！黑月这女人也太坏了吧！居然想让我们和邪仙修打架！】破界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不满，【我们才不上当呢！不如直接派些人去魔渊，把那些邪仙修都打跑！】
【别冲动。】守序的声音立刻响起，【黑月的计划虽然是利用我们，但也正好给了我们一个机会——邪仙修在魔渊，对我们始终是个威胁，不如趁这个机会，解决掉一部分，省得以后他们联合魔族来犯。】
【解决？怎么解决？邪仙修有五百人呢！主人的灵脉虽然恢复了七成，可也不能硬碰硬啊！】破界的声音带着担忧，【再说，主人最近钻研的新技能，还没试过威力呢，万一出问题怎么办？】
许言年没理会脑海里的争论，看着顾子月，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将计就计。我一个人去魔渊一趟，正好最近钻研出一个新技能，还没试过威力——五百邪仙修，刚好当我的‘试金石’。”
“你一个人去？”顾子月的脸色瞬间变了，“太危险了！邪仙修有五百人，而且墨尘说不定还在背后盯着，你要是出事……”
“放心。”许言年打断她，抬手摸了摸人皇剑的剑身，人皇剑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我的灵脉恢复得比预想中快，新技能也差不多掌握了，对付五百邪仙修，足够了。而且，我只是去看看情况，要是没机会，自然会回来。”
【主人！你疯了吗？一个人去魔渊！】破界急得跳脚，【那些邪仙修手里的弯刀都淬了毒，还有邪符！你要是受伤了，灵脉会受不了的！】
【破界，你忘了主人的‘十秒无敌’了？】守序的声音带着无奈，【而且主人的新技能，应该和体内的敕、镇、破、守、天五力有关，威力肯定不小——你别光顾着担心，想想怎么帮主人留意邪仙修的动向。】
【新技能？主人，你什么时候钻研的新技能啊？我怎么不知道？】破界的声音瞬间变得好奇，【是不是比我的破力还厉害？能不能一下子把邪仙修的邪雾都打散？】
许言年在脑海里回应：“别吵。到了魔渊，你们帮我留意邪仙修的主符气息——墨尘肯定会用主符监控他们，只要主符有异动，我们就立刻撤离。”
他转向顾子月，继续说道：“我走之后，你让陈肆把防御阵再加固三道，尤其是西边的阵眼，防止妖族趁机来犯。韩小温就交给你了，让他别光顾着练剑，也多熟悉一下防御阵的操控——万一我没及时回来，他也能帮上忙。”
顾子月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许言年已经转身，朝着魔渊的方向走去。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黑色的长袍在风里轻轻摆动，却没有丝毫的犹豫。韩小温看到他的背影，停下练剑，跑过来问道：“先生，您要去哪里？”
许言年回头，对着他笑了笑：“去魔渊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你要好好练剑，等我回来，检查你的‘天水斩’有没有进步。”
韩小温用力点头：“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练的！”
许言年没再回头，脚步轻快地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顾子月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人皇剑——她知道，许言年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可心里的担忧，却还是像潮水般涌来。
魔渊的夜色来得很快，黑色魔气裹着风，吹在许言年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邪雾气息。他沿着石径前行，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主人，前面就是断石营了！我能感觉到里面的邪雾气息，足足有五百道！】破界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紧张，【他们好像在营里喝酒，声音很大，要不要我用破力，先给他们来一下？】
【别乱来。】守序的声音立刻制止，【我们还不知道主符的位置，要是打草惊蛇，墨尘说不定会立刻让邪仙修撤退，到时候主人的新技能就没机会试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吧？】破界的声音带着急切，【要不我们偷偷溜进去，把墨煞的主符碎片偷过来？这样他们就没法和墨尘感应了！】
许言年停下脚步，躲在一块巨大的黑石后面，界瞳透过魔气，看到断石营里的场景——邪仙修们围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酒坛，嘴里说着粗俗的笑话，墨煞坐在中间，手里把玩着主符碎片，眼神时不时扫向营外，带着警惕。
【不用偷。】许言年在脑海里回应，【等他们喝醉了，主符碎片的感应就会变弱，到时候我再动手——新技能需要一点时间准备，正好等他们放松警惕。】
【准备？主人，你的新技能到底是什么啊？】破界的声音满是好奇，【是不是能像敕天阳一样，发出很厉害的光？还是能像守力一样，有很强的防御？】
许言年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营内的动静。篝火的光芒在魔气中泛着橘红色的光，邪仙修们的笑声越来越大，墨煞手里的主符碎片，光芒也渐渐变得暗淡。他知道，机会很快就要来了——五百邪仙修，还有墨尘在背后的算计，黑月的驱虎吞狼计，这一切，都将在今晚有个了断。
而在魔晶宫殿里，黑月正站在窗前，看着断石营的方向。玄姬走进来，递给她一杯魔气茶：“女帝，送信的人已经回来了，说顾子月收到信后，立刻去找了许言年，许言年好像要亲自去魔渊。”
“许言年亲自去？”黑月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居然这么大胆？看来我的计划，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她接过魔气茶，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她清醒了不少。“玄姬，让黑石谷的魔修做好准备，今晚不管魔渊那边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只要等着收网就行。”
玄姬点头应下，转身走出议事殿。黑月看着窗外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许言年的出现，打乱了墨尘的计划，却也给了魔族机会。她不知道今晚的结果会如何，但她知道，魔族的命运，终于不再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了。
夜色渐深，魔渊的风裹着邪雾，吹过断石营，吹过黑石谷，也吹过许言年藏身的黑石后面。一场围绕着“驱虎吞狼”的较量，即将在这黑色的夜幕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