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界的玄铁甲踏在云阶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他刻意收敛了焰气,只让玄甲边缘泛着层淡金红——离静心殿已过两里,再往前半步,灵息就会发飘。仙域西侧的“回光镜”藏在昆仑虚的断峰后,云气缭绕的山坳里立着块丈许高的水镜,镜边刻着上古符文,常年有两名银甲仙卫看守。
“站住!”仙卫横起长戟,戟尖的神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回光镜乃仙域秘宝,非神尊谕令不得擅用!”
破界懒得废话,抬手按在玄铁甲上。金红焰气“呼”地窜起半丈,没烧向仙卫,却将两人脚边的云石烧出个焦黑的掌印:“东华神尊让我来的。”他扯谎时脸不红心跳,玄铁甲的焰纹亮得晃眼,“耽误了界瞳的事,你俩担待得起?”
仙卫脸色发白。前日静心殿的力量异动传遍仙域,谁都知道这玄甲灵体不好惹。两人对视一眼,终究收了长戟,退到一旁:“半个时辰,过时须禀明神尊。”
破界“嗯”了一声,大步走到回光镜前。镜面原本是浑浊的白雾,他指尖凝起缕金红焰气,按在镜边的符文上——焰气顺着符文游走,镜面“嗡”地亮了,先是映出他自己的脸,随即泛起涟漪,画面开始往后倒推。
“三日……洛城许府。”破界低声道,指尖在镜面上划了个圈。
镜面瞬间清晰。洛城宫苑的偏院映入眼帘,许夫人正把叠好的小衣放进木盒,许老爷坐在一旁削木剑,长命锁的碎玉放在桌角,泛着温光。破界的心揪了一下——这是许言年爹娘最后安稳的时刻。
忽然,院墙外飘来淡青雾霭,雾里窜出几道灰影,是青丘原的狐妖。为首的正是了尘的弟子明心,她嘴角勾着冷笑,指尖弹出三道青芒,打在院墙上的暗卫身上——暗卫连哼都没哼,瞬间倒在地上,脸色青黑。
“许先生,许夫人,别来无恙。”明心翻进院墙,身后跟着四名狼妖,利爪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我家师父说了,只要你们交出界瞳的信物,便留你们全尸。”
许老爷把许夫人护在身后,抓起桌上的木剑:“你们是青丘原的妖?顾陛下待你们不薄,为何要伤我们?”
“顾子月?”明心嗤笑,“她护得住你们一时,护不住一世。界瞳是我妖族的机缘,岂能留在凡人手里?”她抬手一挥,狼妖扑了上去。
许老爷举剑相迎,木剑碰着狼妖的利爪,瞬间断成两截。许夫人从袖中摸出个瓷瓶,往地上一摔——瓶里是玄真道长给的“驱妖粉”,白雾炸开,狼妖惨叫着后退,皮毛被灼得冒烟。但这只能撑片刻,明心指尖凝起青气,打在许夫人肩上,她踉跄着倒地,嘴角淌出血。
“夫人!”许老爷扑过去扶她,却被狼妖按住。明心蹲下身,捏着许夫人的下巴:“碎玉在哪?交出来。”
许夫人笑了,笑得带血:“言年的东西……你们休想碰。”她猛地咬碎舌尖,一口血喷在明心脸上——血里混着玄真道长给的“镇魂砂”,明心痛呼一声,捂脸后退。
就在这时,雾里传来了尘的声音,冷得像冰:“不必废话,杀了。界瞳的信物自会找到。”
明心眼中闪过狠光,指尖青气暴涨,刺穿了许老爷的胸膛。许夫人尖叫着扑过去,被狼妖一爪拍在天灵盖,当场没了气息。两人倒下时,手还紧紧攥在一起,指缝里漏出的碎玉,被明心一把抢过,揣进怀里。雾霭翻涌,妖们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满院血腥。
回光镜的画面暗了下去。破界站在镜前,玄铁甲的焰纹烫得能烙穿云石,指节攥得发白——他猜对了是妖族,却没料到了尘竟如此狠辣,连手无寸铁的凡人都不放过。
“了尘……”破界低声嘶吼,金红焰气炸得镜面晃了晃,“我必烧了你这妖僧!”
他转身就往回跑,灵息因情绪激动开始发飘,离静心殿只剩半里,再不快些,怕是要灵息溃散。云阶上的仙卫见他脸色铁青,没人敢拦,只看着那玄甲身影像道红光,窜向东方。
静心殿里,守序正用淡蓝灵气缠着许言年的小手。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黑亮的瞳仁里泛着水光,指尖时不时窜出缕金红或淡蓝的微光,把玉床的栏杆烫出个小坑,又瞬间被淡蓝灵气抚平。
“言年不怕。”守序轻声哄着,将他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捏着灵眼石——石上泛着急促的红光,是破界在传递危险信号。她知道回光镜那边定是看到了惨烈的真相,可看着怀里孩子颤抖的睫毛,又不敢立刻问。
许言年突然往她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体内的灵气开始剧烈波动,丹田处那团古老的暖意顺着灵脉往上涌,与掌心的金红、眉心的淡蓝撞在一起,竟让殿角的灵眼石“嗡”地炸出强光。
“四道力量……”守序心头一震。她能清晰地感应到,许言年体内除了破界与守序的灵息,还有两道更本源的力量在苏醒——是父神左眼的“敕”,右眼的“镇”,它们正顺着血脉游走,所过之处,许言年的皮肤泛起淡淡的金蓝交织的光。
就在这时,殿门被猛地撞开。破界冲了进来,玄铁甲上的焰气紊乱,嘴角竟挂着丝血——他为了赶回来,强行催动灵息,已伤到本源。
“是了尘的妖!”破界的声音嘶哑,刚想说更多,就见许言年突然抬起头。
孩子的黑亮瞳仁里,金红与淡蓝瞬间翻涌成旋涡。他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襁褓撑裂,四肢抽长,软糯的婴儿轮廓褪去,渐渐显出少年的身形——黑发垂到肩,眉眼清俊,只是瞳仁里还燃着未散的金红与淡蓝,像盛着两簇不灭的星火。
静心殿剧烈震动起来,玉案上的灵草盆悬浮在空中,香炉碎片自动归位,连地上之前被焰气烧出的焦痕都开始修复。四道力量从许言年体内炸开,金红的“镇”剑杀伐气与淡蓝的“敕”剑秩序力交织成光网,将整座静心殿笼罩,殿外的云气被震得四散,连仙域的灵脉都跟着颤了颤。
“主人……”破界和守序同时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敬畏。这不是婴儿时的依赖,是界瞳真正觉醒的威压,比千年前雪山客握剑时还要慑人。
许言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再是婴儿的小巴掌,是骨节分明的少年手掌,掌心金红与淡蓝的光缓缓流转。他想起回光镜里爹娘倒下的画面,想起那刺骨的血腥气,想起明心狠辣的眼神,胸口的痛像潮水般涌来,却没哭,只是瞳仁里的光更亮了。
“了尘。”他开口,声音是少年清朗的音色,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青丘原。”
话音刚落,他体内的四道力量突然往丹田处汇聚。破界与守序只觉灵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身体化作两道流光——金红与淡蓝,没入许言年的眉心。他们没有消失,而是沉入了界瞳的核心,意识与许言年的意识交织在一起。
「主人。」破界的声音在许言年脑海里响起,带着熟悉的躁烈,「何时去青丘原?我烧了那妖窝!」
「先别急。」守序的声音紧随其后,温和却坚定,「了尘敢动手,定有后招。我们需先告知玄真道长与顾子月,查探青丘原的布防。」
许言年走到窗边,望着洛城的方向。少年的身影在晨光里立着,衣袍被灵气吹得猎猎作响。他能清晰地“看见”破界与守序的意识在自己脑海里浮动,像两道熟悉的影子,从未离开。
「我知道。」许言年在意识里回应,指尖凝起缕金红焰气,轻轻一弹——焰气穿过窗棂,在云端炸成颗小小的火星,「但爹娘的仇,不能等。」
就在这时,他袖中的灵眼石突然亮了。是顾子月的消息,通过玄真道长转来:洛城宫苑发现妖族潜入的痕迹,许氏夫妇……已确认遇害,凶手疑为青丘原一脉。
许言年捏紧灵眼石,指节泛白。脑海里,破界的焰气与守序的灵气同时躁动起来,与他体内的“敕”“镇”之力共鸣。
「主人,下令吧。」破界的声音带着杀伐气,「哪怕踏平青丘原,也要让了尘血债血偿!」
许言年抬头望向青丘原的方向,瞳仁里金红与淡蓝的光凝成两道细线。他没有立刻回答,却抬手在虚空里划了个圈——金蓝交织的光在他指尖流转,画出青丘原的地形图,连蚀骨渊的瘴气屏障都标得一清二楚。这是“敕”剑的秩序之力在梳理情报,是“镇”剑的杀伐之气在锁定目标。
「守序,」许言年在意识里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决绝,「你联络玄真道长,让白岳山弟子在灵河畔布阵,断妖族退路。」
「破界,」他转向另一道意识,「你感应青丘原的妖力核心,找出了尘的藏身处。」
「是,主人!」两道意识同时应道,金红与淡蓝的光在他脑海里亮了亮。
许言年深吸一口气,推开殿门。仙域的晨光落在他身上,将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不再是那个揪着守序发丝撒娇的婴儿,体内四道力量奔流,界瞳的印记在眉心若隐若现。
「了尘,」他轻声道,声音顺着灵脉传遍仙域,「三日之内,青丘原必降血雨。」
静心殿外的云气突然翻涌,金红与淡蓝的光冲上九霄,在仙域的天空凝成两把交叉的剑影——一把是“镇”,一把是“敕”。四域的生灵都感应到了这股威压:魔域的瘴气退了三里,青丘原的浓雾剧烈翻滚,人间的灵河泛起金光。
谁都知道,界瞳醒了。这场迟到的复仇,终于要拉开序幕。而许言年站在云端,脑海里两道意识与他并肩,前路纵有刀山火海,他也再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