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陆瑾城瞬间懵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只昌黎，比自己大几岁的男人，此刻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眼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不可能。” 陆瑾城的声音有些发紧，“我爸妈从小就告诉我，我是他们亲生的。”
“你看看里面的东西。” 沈淑芳突然开口，她眼眶微红，说话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你大哥找到的证据，如果不是确认你是我的孩子，我们也不会来打扰你。”
牛皮纸袋被递过来的时候还带着温度，陆瑾城的手指却冰凉。
他飞快地扫过那些字，有些字迹歪歪扭扭，他却一眼能看出来是自己母亲的字迹，上面清晰地记录了二十年前王秀莲怎么为了一己之私让只昌黎冒作他被只家领走....密密麻麻的证据此刻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你三岁就能背毛主席语录，七岁就敢跳进冰河救落水的孩子，十八岁瞒着家里去报名参军……” 只昌庭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赞赏，“我们查过你的档案，你从列兵做到营长，立过三次三等功，两次二等功，全是靠自己拼出来的。”
他的目光扫过陆瑾城磨得发亮的军靴，扫过他领口笔挺的风纪扣，最后落在那枚崭新的营级肩章上。
“我们只家虽然是军人世家，但昌黎从小被宠坏了，到现在还在后勤处混日子，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只昌庭的语气里没有贬低，只有一种复杂的感慨，“倒是你，在那样的环境里，硬生生走出了自己的路。”
陆瑾城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沈淑芳的哭声打断了。
沈淑芳已经哭得直不起腰，只蕙兰，只慧心一左一右拍着她的背，自己的眼圈也红了。
“我的儿啊…” 沈淑芳拉过陆瑾城的手，那双手一看就是保养得宜，跟他娘王秀莲粗糙的像老树皮的手不一样，“你受委屈了… 是妈对不起你，是妈不好，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
“婶子，您别这样。” 陆瑾城有些无措，他能在训练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却应付不来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情。
“该叫妈。” 只卫东沉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是只家最小的孩子。”
陆瑾城只觉得恍惚，觉得自己像在看戏，只是没想到戏文的主角竟是自己。
只卫东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泛黄的出生证明，“这是你的出生证明，上面有你的出生日期和我和你妈的签名。还有这个，是你小时候戴的长命锁....”
长命锁是纯银的，上面刻着 “昌黎” 两个字，边角已经有些磨损。
“当年人贩子把你拐了....”
陆瑾城听着只昌庭的话，脑子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盘旋，看着他张张合合的嘴唇，什么都听不真切。
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在田里肆意奔跑，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想起冬天一家人挤在土炕上，听父亲讲过去的故事；想起自己偷偷报名当兵时，母亲偷偷抹眼泪的样子… 那些记忆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那… 只昌黎呢？”陆瑾城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和不安。
只卫东和沈淑芳对视了一眼，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两个孩子都认，只家又不是养不起。
只卫东沉声说：“昌黎这些年一直被我们当作亲生儿子抚养。我们已经把真相告诉他了，他… 他很难过，但也理解。”
“难过？” 陆瑾城喃喃自语，突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他住了二十年，突然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是该难过的。”
“孩子，我们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突然，对你，对昌黎，都很不公平。”沈淑芳急忙说，“但血缘是无法改变的，你是我们的骨肉，我们必须认回你。”
“认回我？” 陆瑾城的声音有些发颤，“那他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只卫东皱了皱眉，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昌黎也是个好孩子，我们不会不管他的。毕竟养了二十年，有感情了。”
“有感情了？”陆瑾城眼睛里闪过一丝激动，“我在我爸妈身边也待了二十几年，我对他们也有感情！你们说认回就认回，那他们怎么办？”
“你爸妈… 我们会好好补偿他们的。” 只卫东顿了顿，语气有些生硬，“我们会给他们安排更好的住处，给他们足够的生活费，让他们安享晚年。”
“补偿？” 陆瑾城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和嘲讽，“只首长，您觉得亲情是能用钱补偿的吗？我妈为了供我上学，省吃俭用，就算过年的时候连肉都舍不得吃，我爸为了给我凑报名费，瞎了眼睛的他顶着烈日在砖窑厂干了三天三夜....”
“这些，您怎么补偿？”
只卫东的脸色有些难看，沈淑芳急忙打圆场：“孩子，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只是想让你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享受你本该拥有的生活。”
“你放心，我们会把你和昌黎一样对待，不，我们会更疼你，弥补这二十年的亏欠。”
“一样对待？” 陆瑾城的目光落在众人身后被王秀莲搀扶进来的只昌黎身上，他一直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脚尖在地上来回打转。
只蕙兰几人见状连忙让开位置让只昌黎坐下。
沈淑芳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还以为他松了口，连忙说：“是啊，回去就说当年我生的是双胞胎....”
“双胞胎？” 陆瑾城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震惊。
“是啊，” 沈淑芳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当年生的是龙凤胎，可惜你妹妹生下来就夭折了。你和昌黎长得又这么像...”
陆瑾城的脑子 “嗡” 的一声，像是被重锤击中。
他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所以，” 陆瑾城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你们的意思是我和只昌黎是双胞胎，只不过对外说一直把我寄养在乡下，现在找到我，就想把我接回去，这样一来，既不会影响你们的名声，又能认回亲生儿子，还能显得你们重情重义，对吗？”
只卫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厉声说：“陆瑾城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当时的情况你不了解……”
“我是不了解你们的情况，” 陆瑾城打断他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了解我爸妈的情况。他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钱，但他们把最好的都给了我。在我心里，他们才是我的亲生父母。”
“孩子，你别傻了！” 沈淑芳急得快哭了，“我们能给你更好的前途，”
王秀莲听到陆瑾城的话身形止不住摇晃，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俺对不起你啊，瑾城，俺对不起你！”
“俺当时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