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祭坛底部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古老机关被唤醒。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暗红的光从地底渗出，映得众人脸色发青。那光越扩越大，竟在祭坛中央凝聚成一座桥的轮廓——由暗红色骨节拼接而成，缝隙中渗着温热液体，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搏动。
吴浩盯着那桥，喉头一紧。
他知道，这桥不是路，是命。
而血，是唯一的通行税。
血桥是活的。
吴浩踩上去的时候，脚底传来脉搏般的跳动。那不是错觉，整座桥由暗红色的骨节拼接而成，缝隙里渗着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靴底往脚踝爬。他没退，反而往前压了半步，剑柄抵住肋骨处那道刚凝固的裂口——疼得清醒。
“别踩太重。”他对陈晓琳说，“这玩意儿吃痛。”
她没应。手腕上的印记已经蔓延到肘弯，像一条嵌进皮肉的蛇，正随着桥的搏动缓缓游走。她脚步没停，一步一步朝着对岸那座黑塔走去，背影挺得笔直，却僵得不像人。
顾清寒一掌拍在她肩上，寒气炸开，瞬间冻住她半边身子。陈晓琳晃了晃，还是往前迈，脚下一滑，差点栽进桥缝里。
“她不是自己走的。”吴晨曦靠在冰壁上，声音发虚，“是桥在拉她。”
吴浩眯眼。桥面下浮着无数扭曲的人脸，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呐喊。他抬手，冰魄剑划过掌心，一滴血落下去。血珠刚触到桥面，整座桥猛地一抽，像是被烫到，人脸瞬间退散。
“认主。”他说，“它认的是我的血。”
“那你还不快点拦她？”顾清寒冷笑，“等她走完全程，给你唱首安魂曲？”
“拦不住。”吴浩把剑插进桥缝，寒气顺着裂缝蔓延，“它要的是双生血契，一个不够，得两个一起喂。”
话音未落，陈晓琳突然停了。
她站在桥中央，手腕高高抬起，印记亮得发紫。桥面裂开一道口子，血浆翻涌，托起一具半透明的影子——和她一模一样，只是眼眶空着，嘴里衔着一枚青铜钥匙。
“替身？”吴晨曦咬牙，“这破桥还会造人？”
“不是造。”吴浩盯着那影子，“是借。它从她记忆里抠出来的。”
影子缓缓转身，面向陈晓琳，伸手，指尖点上她的眉心。刹那间，陈晓琳全身一震，膝盖发软，整个人像被抽了筋，直挺挺往后倒。
吴浩闪身接住她，手刚碰到她后颈，识海里那堆沙盘碎片突然嗡鸣起来。金粉在脑内乱窜，拼出一道残影：血池、石棺、两个手腕并排按在祭坛上，鲜血顺着纹路汇成符文。
“记忆回溯……还能用？”他咬牙压住颅内撕裂感，“行，那就看看你到底是谁的钥匙。”
他把陈晓琳放平，指尖按上她手腕，引动残片。画面闪现——
宁红夜跪在祭坛前，血从心口淌下，滴入凹槽。同一时刻，陈晓琳在另一侧伸出手，印记对准锁孔。两股血流交汇，祭坛亮起，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声音。
“双生容器。”吴浩冷笑，“一个装命，一个装魂，合起来开个门，挺会算计。”
画面再转，却不再是陈晓琳的记忆。
血池倒影中，站着一个人。金袍加身，眉心烙着与吴浩右臂冰鳞同源的符文。那人转过脸，五官一寸寸拼成吴浩的模样。
他猛地睁眼，冷汗顺着额角滑进衣领。
“见鬼。”他低骂，“我长得像神，还是神长得像我？”
“哥？”吴晨曦扶着墙走过来，脸色发青，“你脸白得跟死人一样。”
“刚看见亲爹的通缉令。”他抹了把脸，“结果发现画上是我自己。”
顾清寒一言不发，抬手就是三道冰刃，劈向桥面。冰刃入肉，桥体抽搐，那具影子发出无声尖啸，碎成血雾。陈晓琳喘了口气，眼皮颤了颤，却还是没醒。
“她现在是活锁。”吴浩站起身，“强行打断，锁没开，人先崩。”
“那就让她走完全程？”顾清寒冷笑，“等门开了，放一群死人出来拜年？”
“不。”吴浩把冰魄剑扛上肩，“我陪她走。”
他迈步上前，每一步落下，桥面都剧烈震颤。血浆从缝隙喷出，溅在他脸上，温的，带着铁锈味。走到陈晓琳刚才站的位置，他停下，右脚用力一跺。
桥心裂开，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血渊。风从底下往上吹，带着腐骨的腥气。
“来啊。”他对着深渊说，“不是要血吗？给。”
他划开手臂，血顺着剑身流下，滴入裂缝。刹那间，整座桥开始收缩，骨节错位，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对面黑塔的门缓缓开启，一股死寂的气流涌出。
陈晓琳突然睁眼。
她的眼神空洞，坐起身，机械地朝着塔门走去。吴浩没拦，跟在她身后。顾清寒和吴晨曦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塔内没有光，却能看清一切。墙壁上刻满符文，全是倒写的永夜殿文，意思是“血归其主”。地面铺着一层薄冰，踩上去发出碎裂声，像是踩在头骨上。
正中央，是一座祭坛。坛下埋着阵法，纹路与吴晨曦体内的噬魂剑体完全一致。
“妈的。”吴晨曦踉跄后退，“这阵法……我娘死前见过。”
她伸手去碰石壁，指尖刚触到符文，墙面突然泛起血光。画面浮现——
一个女人被钉在祭坛上，七根黑针贯穿四肢与心口。她怀里抱着个婴儿，正把一缕黑气封进孩子体内。婴儿哭得撕心裂肺，而她笑着，嘴里念着：“噬魂归位，血契永存。”
“那是你娘？”顾清寒低声问。
“是。”吴晨曦声音发抖，“她不是被杀的……是自愿献祭。”
吴浩盯着那画面，识海碎片再次震动。新的记忆被激活——母亲将婴儿交给一个戴斗笠的男人，说：“这孩子不能活在光下，否则永夜必灭。”
画面戛然而止。
“所以你娘封的不是力量。”吴浩看向吴晨曦，“是命格。让你成为血契的另一半钥匙。”
“那陈晓琳呢？”她问。
“她是另一半。”吴浩走向祭坛，“宁红夜是容器，她是锁芯，我是……开锁的钥匙。”
他伸手按上祭坛。符文亮起，地面震动。祭坛裂开，露出一口血池。池底沉着两具石像，一男一女，手腕相连，印记相对。
陈晓琳一步步走过去，站在池边。
她抬起手，印记对准石像。血池沸腾，石像缓缓抬头——
男像的脸，是吴浩。
女像的脸，是陈晓琳。
“原来如此。”吴浩冷笑，“不是谁控制谁，是命格早就写好了。”
他拔出冰魄剑，剑尖朝下，抵住自己心口。
“既然要血，那就给个痛快的。”
顾清寒突然冲上来，一脚踢开他的剑。
“你疯了？”她怒吼，“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只是个被写好剧本的棋子！”
“我知道。”吴浩捡起剑，剑刃在掌心划出深口，“但棋子也能砍了执棋的手。”
他一把抓住陈晓琳的手，按上自己伤口。血滴在她印记上，瞬间被吸收。她身体一僵，眼白开始发金。
“哥……”她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快走……它要醒了……”
“谁？”他问。
她没答。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指向祭坛深处。
那里，一扇暗门缓缓开启。门后没有路，只有一片翻滚的血雾。雾中浮着一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个旋转的符文——和林逸胸口那枚一模一样。
吴浩把剑横在胸前，血顺着剑槽流下，在地面画出一道红线。
红线尽头，指向那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