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雾里滚来的马蹄声像闷雷碾过大地,林羽的靴底在了望塔的木板上碾出浅痕。他望着那道黑线从地平线爬起,叛军的狼旗在风里猎猎作响,旗角扫过之处,田埂上的野草都在瑟瑟发抖。
“大人,拒马都钉死了。”苏烈的甲胄沾着晨露,手里的长矛往地上一顿,“青壮组守正面,老弱组在箭楼备着滚石,就等他们撞上来。”
林羽没回头,指尖划过寨墙的裂缝——那是去年冬天为了防雪加固时留下的,此刻却成了最显眼的软肋。“把东边那片槐树林的枯枝都搬来,堆在拒马后面。”他突然开口,声音被风撕得发脆,“让火头军把菜籽油都拎来,浇在上面。”
苏烈眼睛一亮:“大人是想……”
“叛军的马怕火。”林羽扯过一面褪色的军旗,往了望塔的旗杆上系,“他们的先锋是骑兵,冲得越猛,烧得越惨。”
营地里的动静骤然加快。士兵们扛着枯枝往寨墙下堆,火头军抱着陶瓮跑来,金黄的菜籽油泼在柴堆上,顺着缝隙渗进泥土,空气中飘着刺鼻的油香。那个二十出头的新兵蛋子小虎正往箭上缠布条,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箭头戳在自己的靴面上都没察觉。
“紧张?”林羽走过去,拿起他的弓试了试拉力。
小虎猛地立正,脸涨得通红:“不、不怕!就是……就是他们的旗子太吓人了。”
林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叛军的狼旗已经能看清獠牙形状。他突然笑了,把自己的佩刀解下来塞给小虎:“这刀跟着我砍过七个叛军头目,你摸摸。”
刀柄的包浆被体温焐得温热,小虎攥着刀,指节渐渐不抖了。“看见那面狼旗没?”林羽指着远处,“等会儿第一个射穿旗手喉咙的,赏三斤肉干。”
“俺来!”小虎突然喊道,声音亮得像弓弦绷紧,“俺爹就是被狼旗队的人杀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叛军先锋的铠甲。林羽登上箭楼时,苏烈正把最后一罐菜籽油浇在柴堆上,火折子在他掌心明明灭灭。“还有五十步。”苏烈的声音发紧,“他们的骑兵开始加速了!”
林羽抽出箭,搭上弓弦。晨光恰好落在箭簇上,折射出一道冷光。“等我号令。”他的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河面,“谁也不许先放箭。”
叛军的马蹄踏碎了田埂,前排骑兵的脸已经能看清——他们的头盔上插着狼尾,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叫。三十步,二十步,他们的长矛已经平举,矛尖闪着嗜血的光。
“放箭!”林羽的吼声炸响时,他的箭已经离弦。
箭雨如飞蝗般泼出去,叛军的先锋骑兵纷纷坠马。但后面的人根本不停,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马蹄子已经快踩到拒马桩。
“点火!”
苏烈的火折子甩出去的瞬间,林羽已经扑到寨墙后。火舌舔上浸油的柴堆,“轰”的一声腾起丈高的烈焰,菜籽油在火里炸开,火星子溅得老远。叛军的马突然人立而起,疯狂地嘶鸣打转,骑兵被甩下来,正好摔在火墙前,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是现在!”林羽抓起矛,率先从寨墙缺口跳出去。小虎跟在他身后,刀劈得虎虎生风,砍翻一个叛军时,脸上溅了血都没眨眼。
混乱中,林羽瞥见小虎的箭真的射穿了狼旗手的喉咙。那面狰狞的旗子坠落在地,被马蹄踩进泥里。
叛军的先锋很快溃散,留下满地尸体和燃烧的柴堆。小虎拄着刀喘气,胸口的衣襟被血浸透,却咧着嘴笑:“大人,肉干……”
林羽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却投向远方。叛军的主力还没动,他们的阵型像一块黑铁,在尘雾里沉默地蛰伏着。“肉干管够。”林羽的声音沉下来,“但你得先活着看到勤王军来。”
风卷着硝烟掠过营地,远处传来叛军吹号的声音,那是集结的信号。林羽望着越来越厚的尘雾,突然握紧了长矛——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