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攥着油布包,指尖把包角捏得发皱——里面是山羊胡太监的供词、带“郑”字的纸条,还有那枚绣着“郑”字的银袋。他刚踏入宫门,就见郑公公的小太监在廊下探头探脑,见了他,立刻缩着脖子跑了。
宫道两旁的红墙投下阴影,林羽走得每一步都沉。殿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皇帝高坐龙椅,冕旒上的珠串垂下来,遮住了眉眼,只偶尔从珠缝里漏出一点冷光,落在林羽举着油布包的手上。郑公公站在阶下,见林羽进来,嘴角先勾了勾,眼底却藏着冷意,像条盯着猎物的蛇。
“臣林羽,叩见陛下。”林羽跪地,把油布包举过头顶,“臣有要事启奏,关乎平叛大业,更关乎朝堂奸佞!”
皇帝抬手时,龙袍袖子扫过扶手上的鎏金纹,动作慢得像在斟酌。太监接过油布包,一层层展开,刚念到“郑公公令奴才散布谣言,引叛军攻城”,郑公公突然扑通跪下,膝盖砸在金砖上,发出闷响。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花白的胡子都沾了唾沫:“陛下!老奴冤枉啊!这定是林羽伪造证据,想栽赃老奴!他招募义军不力,怕陛下降罪,就想拉老奴垫背!”
皇帝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珠串晃了晃,露出他微蹙的眉头——那是种既不信郑公公,又对林羽的话存疑的神色。
林羽站起身,目光直逼郑公公:“伪造?那西市醉鬼酒馆的山羊胡太监,此刻还在义军营地关押,陛下可派人去审;那银袋上的‘郑’字,是你宫里专用的绣法,御膳房的绣娘都认得!”
郑公公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瞪得溜圆:“你血口喷人!那太监是你抓的,想让他说什么他不敢说?那银袋不过是巧合,天下姓郑的多了去了!”他爬着往前挪了两步,抓住皇帝的龙袍下摆,“陛下,老奴伺候您三十年,从您还是太子时就跟着,怎会通敌叛贼?林羽这是想借叛军的事,削陛下的亲信,日后好拥兵自重啊!”
这话刚落,皇帝的手指顿住了,珠串也停在半空。他抬眼时,眼底的冷光淡了些,多了层犹豫——显然,“拥兵自重”四个字戳中了他的心事。他声音沉下来:“林羽,你说郑公公通敌,可有更实的证据?单凭一个太监的供词,一张纸条,未免太过牵强。”
林羽心一沉,却没慌:“陛下,昨夜叛军突袭西侧城门,正是按郑公公信中说的‘西侧最弱’来攻!若非义军早有防备,城门已破!如今山羊胡还招了,说郑公公每月都给张将军送粮,走的是皇宫西角门的密道——陛下可派人去查西角门的出入登记,近三个月,每月十五都有郑公公的人以‘送御膳’为名,往外运粮!”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往前倾了倾身,珠串随之晃动,能看清他眼底的严肃:“西角门的账册,朕记得是由内务府直管,若真有此事……”话没说完,他看向郑公公的眼神已经冷了大半。
郑公公的脸瞬间白了,手也松了龙袍,嘴唇哆嗦着:“没……没有的事!西角门的登记……是他们记错了!”他想站起来,腿却软得发颤,全靠旁边的太监扶着才没倒。
皇帝盯着郑公公看了片刻,突然抬手,龙袍的摆角扫过金砖,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朕旨意,即刻去义军营地提审山羊胡,再去西角门查近三月的出入账册,若有虚瞒,连同守门侍卫一并问罪!”
郑公公一听,瘫在地上,嘴里还喃喃着“陛下饶命”,可声音越来越小,再没了之前的嚣张。皇帝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林羽身上时,那股冷意又淡了些,多了丝安抚:“林羽,你一心平叛,朕知道。但此事需查清楚,不可冤枉好人,也不能放过奸佞。”
林羽刚要开口,皇帝又补充道:“在账册未查清前,郑公公暂禁足宫内,不得与外人接触;林羽,你仍回营地主持平叛,若账册查实,朕定当严惩奸佞。”
林羽跪地领旨,起身时,见郑公公被侍卫架着往外走,路过他身边时,郑公公突然挣脱,恶狠狠地瞪着他,声音压得像淬了毒:“林羽,你给老奴等着,这事没完!”
林羽没理他,只望着皇帝的方向——龙椅上的人已经重新靠回去,珠串再次遮住眉眼,可林羽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还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期待。走出宫门时,天更阴了,林羽心里清楚:这一局虽没彻底扳倒郑公公,却断了他通敌的路子。但只要皇帝对他的“拥兵”仍有猜忌,只要郑公公还在宫里,这场仗,就远没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