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竹篱笆时,青瑶正在院里翻晒去年的陈酒。陶瓮刚掀开泥封,醇厚的酒香就漫了开来,引得趴在墙头上的橘猫“喵呜”直叫。她用竹勺舀出小半盏,凑到鼻尖嗅了嗅,眉头轻蹙——酒气里带着点涩味,怕是储存时进了潮气。
“可惜了这坛‘竹露酿’。”墨尘扛着锄头从菜园回来,裤脚沾着新鲜的泥土,“去年秋天采的竹汁没滤干净,难怪会涩。”他放下锄头,拿起酒盏一饮而尽,咂咂嘴道,“倒也不是不能喝,加点新米酿的甜酒,说不定能中和涩味。”
青瑶眼睛一亮:“后院那缸新米正好出酒了,我去舀来试试。”她提着竹篮往后院走,篮沿挂着的铜铃“叮铃”作响,惊飞了檐下的燕子。
后院的酒缸盖着青石,掀开时白雾腾腾,新酿的甜酒泛着乳白,像掺了蜜的月光。青瑶舀了满满一竹瓢,刚转身,却见墨尘蹲在篱笆边,正用竹刀削着什么。走近了才看清,他在做竹篮,篮身编得极细,竹篾间还嵌着细小的铜铃,一动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装酒的竹篮?”青瑶放下竹瓢,指尖划过篮身的花纹,“比镇上买的精致多了。”
墨尘手里的竹刀不停,额角渗着薄汗:“给周掌柜的儿子做的,他下月生辰,点名要个能装酒的竹器。这篮底加了层桐油布,不漏酒。”他忽然停手,拿起竹篮往她面前递,“你试试,提着重不重?”
青瑶接过竹篮,分量很轻,竹篾贴着掌心微凉,铜铃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声音倒比檐角的风铃好听。“正好,”她笑着往篮里放了个空酒坛,“等会儿去镇上送酒,就用它装新调的竹露酿。”
两人合力将陈酒和新酿的甜酒混在一起,装了满满三坛。墨尘挑着担子,青瑶提着竹篮跟在旁边,篮子里的铜铃一路响到镇上,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周掌柜的酒坊就在街角,刚到门口,就见他女儿周小雅在晒酒曲,看见青瑶手里的竹篮,眼睛立刻亮了:“瑶姐姐,这竹篮真好看!我爹说你和墨尘哥的手艺,全镇没人比得上。”
青瑶笑着把竹篮递给她:“喜欢就拿去玩,小心别碰响铜铃,吵着客人。”
周掌柜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本账册:“你们这新调的酒我尝了,涩味去得正好,就是甜了点。不过年轻人喜欢,我留两坛放着,中秋时摆宴席用。”他算好酒钱递过来,又塞给青瑶一小包桂花糖,“前几日你说做糕点缺糖,这是我托人从苏州带的,比本地的甜。”
离开酒坊时,日头已过正午。青瑶捏着那包桂花糖,忽然想去看看之前做的“百子莲”绣品。那是给镇上绣坊的活计,绣的是一百个形态各异的孩童围着莲花嬉戏,还差最后几个孩童的眉眼没绣完。
绣坊的老板娘正等着她们,见青瑶进来,连忙把绣绷递过来:“就等你这几笔点睛了,明日就要交货,那些大户人家等着做嫁妆用呢。”
青瑶坐在窗边的绣架前,拿起银针,墨尘就搬了张竹凳坐在旁边,看着她飞针走线。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绣布上,将她的侧脸照得透亮,银针在她指间灵活穿梭,不过半个时辰,最后几个孩童的眉眼就鲜活起来,有的咧嘴笑,有的皱着眉,连睫毛的弧度都各有不同。
老板娘看得直咋舌:“瑶丫头的手艺真是神了,这百子莲绣活,怕是要成咱们镇的招牌了。”
青瑶放下绣绷,指尖有些发酸。墨尘适时递过杯温水,竹篮里的铜铃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提醒她该回家了。
往回走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竹篮里的铜铃偶尔响一声,混着晚风里的桂花香,倒比任何曲调都动听。青瑶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颗桂花糖,剥开糖纸递到墨尘嘴边:“尝尝,比周掌柜给的甜。”
墨尘愣了愣,张嘴含住糖块,桂花的甜混着酒香在舌尖漫开,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等收完这季的绣活,咱们去山里采野栗子吧?听说今年结得稠,我给你做栗子糕。”
青瑶看着他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竹篮里的铜铃,响得再欢,也比不上他此刻的声音动听。她笑着点头,竹篮的铜铃“叮铃”一声,像是替她应了这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