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李怀德话锋一转,将话题拉回生意场。红木圆桌旁的气氛顿时敛了随性,连一直含笑旁听的港商王总,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说起来,刘眉最近倒是有意思。”李怀德用公筷夹起一块鲍鱼,慢悠悠地说,“前几年她一手把张翠喜从轧钢厂清洁工,调到机关宣传科当干事。如今张翠喜想跟着咱们做家电生意,她反倒一口回绝,还放话出来,只要跟她刘眉沾边的,都不准和张翠喜合作!”
何雨柱正给王总添酒,闻言愣了下:“张翠喜和她丈夫近来确实折腾得厉害,看着所图不小……刘眉这是,在防着什么?”
李怀德能说这话,显然没把在座几人当外人。他向来有分寸,心机深沉——当年和他同位置的人基本都出了事,唯独他全身而退,其谨慎与手腕可见一斑。
“谁知道呢。”李怀德笑了笑,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她没说缘由,我也没问。商场合作本就讲究你情我愿,少了谁,这盘子照样转。”他瞥向尤凤霞,“凤霞手里那几个彩电渠道,不就刚接了两笔新单子?”
这彩电可不是二手货,全是崭新的,风险却比二手的大得多——二手的好歹能沾点“合法”的边,新的若想走偏门,门道就深了。刘眉从不踩法律红线,找她合作做新彩电生意也行,只是得正经过海关、交税,利润虽有,比起偏门却差远了。
尤凤霞立刻会意,端起酒杯跟王总碰了下:“还是李总看得透彻。有些合作看着稳当,实则藏着变数。”她说着,耳坠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了闪——那是李怀德刚送的。
何雨柱心里门清,尤凤霞口中“稳妥”的生意,多半是些需打点关系的擦边球。这些事李怀德从不出面,全由尤凤霞牵头,合同签她的名,出了岔子也由她扛。上次一批录音机被扣,便是尤凤霞跑前跑后摆平,明面上跟李怀德毫无干系。
“尤总现在可是咱们这行的红人。”王总笑着打趣,“上次在深圳见着几位老板,提起你都竖大拇指。”
说白了,尤凤霞如今的人脉,不少是靠身体和心机换来的。她笑得愈发欢畅,眼角细纹里满是得意,浑然没察觉李怀德看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像在评估一件工具的磨损程度。
当年的刘岚,也曾是他的“工具”——既能排解寂寞,又能为他的工作添砖加瓦。可刘眉一出现,李怀德便迅速弃了刘岚。只是在刘岚儿子下乡那年,他不动声色给安排了个肉联厂的临时工;几年前刘岚女儿下乡,本被分到最苦最累的地方,也是李怀德一句话,给调到了百公里外的临省唐市郊区,一番暗示下,姑娘还进了唐市钢厂当会计,虽是“以工代干”,已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安稳。
李怀德笑眯眯地应了王总的话,转而和他聊起港岛的电子市场。何雨柱看在眼里,心里透亮:生意场的人脉从不是靠情分维系的。刘眉拒张翠喜,八成是对方触了她的底线;李怀德对尤凤霞的“器重”,不过是需要一个能扛事、还能解闷的挡箭牌。
包厢外传来服务生的脚步声,尤凤霞起身去应酬,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声响轻快得很。她如今春风得意,总以为李怀德为了她,连那位才貌双全、在米国大有发展的年轻老婆都能抛弃,却不知命运的馈赠早已暗中标好价格——不出事便罢,一旦出事,这口锅必然是她来背。
李怀德举起酒杯抿了口,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仿佛在盘算下一笔生意的布局。酒液在杯盏中轻轻晃荡,映着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光,像藏着一整个未说出口的江湖。
…………
王雅丽这晚回来得格外晚。何雨柱和李怀德他们谈完生意散场时天就擦黑了,小儿子早已在保姆和哥哥姐姐的照看下回了家,此刻睡得正沉。
他自己洗了个澡,靠在床头眯着眼,脑子里还盘桓着酒桌上聊的那些生意门道,就听见院门口传来自行车的响动——王雅丽总算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站在床边,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钱,眼眶红得像熬了整宿,连眼白都透着血丝。
“怎么了?”何雨柱没睁眼,声音听不出喜怒,至少王雅丽没听出半分不耐烦。
王雅丽把钱往床头柜上一推,声音闷得像堵着棉花:“我妈说,我哥要去广州倒腾电子表,让我垫五千块钱周转。我说得跟你商量,我妈就哭,说我嫁出去就忘了本……”
其实王雅丽也不傻,五千块在这年代可不是小数目。她恍惚想起刘眉那处三进的四合院,当年可是三品大员住过的规制,品相极好,也才花了一万块。
并且这1万块还是给多了,实际上有人说过,这要是往死里压压价的话,也就9000块吧。就这还是内防各方面都非常好,还有卖主就是死活不肯降价。
一般人除了刘眉这种冤大头,其他人有钱也不会买的。
这五千块,够买一座跟刘眉那样差不多的四合院了就可能收拾的没那么精致。
那样的院子了,刘眉买了房也没给养父母,只让老两口住着养老,哪怕她是独生女,父母和那些亲戚亲戚往来早断了,手里不缺这点钱。但是刘眉该防的还是防着。
何雨柱这才睁开眼,眉峰微微蹙起:“他跟谁合伙?再说倒腾电子表,哪用得着这么多本钱?几百块足够起步了。”
他心里清楚,南边的生意没那么好做。没门路没本钱的去了,能活着就不错,多半是穷困潦倒混口饭吃;还有些人,稀里糊涂就没了踪影——那边毕竟靠边境,乱得很。就算手里有钱,没靠山的,栽进去染上毒瘾的也不在少数。
王雅丽绞着衣角,声音更低了:“说是个广东老板,具体……没细问。”其实哪是没细问,是爸妈和哥哥压根不耐烦多说,只催着“你给就是了,哪来这么多话”。至于还钱,嘴上没说不还,可什么时候还就没了准话——爹妈跟闺女借钱,真不还,她又能怎么样?
何雨柱沉默片刻,语气沉了沉:“这五千块,不借。”
就这么干脆拒绝一丁点儿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见王雅丽要开口,他抬手拦了拦:“你要孝顺你爸妈,给吃的穿的都行,每月给个三十五十的零花钱也成——好多工人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五十呢。但这五千块,绝不能动。”
他坐起身,看着王雅丽:“咱大儿子马上要结婚,婚房得备着吧?女方那边的彩礼也不能少。他没个正经好工作,不多给点钱,人家姑娘能乐意?
结了婚就得怀孕生娃,又是一笔开销。你这当婆婆的,小儿子还这么小,哪有空帮着带孙子?
到时候要么雇保姆,要么儿媳妇没法上班,家里里外外都得指望大儿子,咱们能不贴补?”
一番话砸下来,王雅丽就这么傻呆呆的站在屋子地上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