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弦破空而来,如刃割风。
萧云璃横刃格挡,火光与黑影相撞,一声闷响在识海炸开。那不是实体的撞击,而是音波穿透心火凝刃的屏障,直刺经脉。她肩头一震,体内气血翻涌,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之针穿刺,血脉寸寸发麻,几乎断裂。
她踉跄半步,膝盖未弯,掌中火刃却剧烈震颤。贺九瑛立于残台之上,指尖缠着断弦,眸光冷如寒潭。
“你斩了幻影,可斩得了这音?”她轻启唇,声音不扬,却化作层层波纹,自四野压来。
萧云璃咬牙,舌尖抵住上颚,一缕血丝渗出。她知道这音非寻常攻击,是血脉同源之力凝成的杀招,专破神识,蚀经断脉。她若再硬接,下一击便会震碎心脉。
识海深处,一道记忆忽闪而现——焦土之上,一袭凤袍残影盘坐,十指拨动虚空之琴,音波如针,刺穿围攻者喉脉。那不是杀人之术,是自保之法。凤主昔年遭同族围猎,以音波断脉反杀三人,血染烬墟。
她睁眼,眸中金赤一闪。
不再格挡。
她将心火凝刃收回掌心,转而沉入经脉,顺着被音波撕裂的路径逆向追溯。火流所至,灼痛更甚,但她强忍,以心火为引,将残留在体内的音波残流逼至掌心。那音如活物,在她血肉中挣扎,却被心火死死缠住。
她低喝一声,掌心翻转,火与音交融,凝成一道金光流转的波纹。那不是纯粹的火焰,也不是单纯的音波,而是两者在血脉中淬炼出的异力。
她抬手,将这道金纹附于火刃之上。
刃未动,音先发。
一道无声的震荡自刃尖迸射,撕裂黑雾,直扑贺九瑛琴身。金光如线,穿雾而过,轰然撞上那古琴。
琴身剧震,琴面裂开一道细纹。
贺九瑛指尖一颤,眼中首次掠过惊意。
她未料这音竟能被反控。更未料,萧云璃竟能将其与心火融合,化为攻防一体的术法。
萧云璃喘息未定,体内经脉仍如针扎,但她已站稳。她知道,刚才那一击只是试探,真正的术还未成型。她需要的不只是反制,而是掌控——将音波断脉之技,真正纳入己身。
她闭目,以破妄之眼内视识海。
火纹如网,遍布神识。她将刚才那道音流的轨迹一寸寸剥离,与心火运行路线对照。音走脉络,火行经络,二者本不相容,但若以心火为引,音波为锋,借“灵枢共鸣”之法,使两者同频共振,便可共行于血脉之中。
她开始尝试引导。
心火凝刃沉入丹田,化作火源。她以意念牵引,将识海中残留的琴音碎片缓缓抽出,如抽丝剥茧。每一段音波都带着刺痛,但她不退,反将火流渗入其中,一点点炼化、重塑。
火与音,在她体内交织。
起初是冲突,火焚音散,音震火熄。但她不停,一次次重来,直至某刻,火纹与音流终于在某一节点同步——如心跳与呼吸交汇,刹那间,一股全新的力量自丹田升起,沿经脉奔涌,直冲指尖。
她睁眼。
掌中火刃未变,但刃身流转的光纹已不同。那不再是纯粹的赤焰,而是夹杂着细微金线的波纹,如音波荡漾,又似火焰燃烧。
她低语:“音可断脉,火可焚魂。若音为刃,火为引——那便叫它‘刃波双修’。”
话音落,她抬手,火刃斜斩。
一道金赤弧光破空而出,所过之处,黑雾被撕开一道笔直裂痕。那不是单纯的火斩,而是音波与心火协同爆发的冲击,兼具穿透与震荡之力。
贺九瑛眸光一凝,琴弦再拨。
悲鸣之音骤起,如泣如诉,直击识海。
画面浮现——流民巷中三人倒地,皮肤焦裂,眼中含恨;守陵人跪伏石阶,神魂被黑雾吞噬,最后一声“陛下”未尽便已断气。这些记忆本已被她压下,此刻却被琴音强行唤醒,化作心神裂痕,动摇施术根基。
萧云璃身形微晃,指尖一颤,火刃光芒略暗。
但她未闭眼。
她以破妄之眼扫过识海,见那悲音化作黑丝,缠绕火纹。她冷声道:“我所行之路,从无坦途。我烧过人,也救过人。我不求无过,只求无愧。”
她掌心一收,火纹骤亮,将黑丝尽数焚断。
随即,她双手合握火刃,心火与音波再度融合,这一次,不再外放,而是于刃身内部形成螺旋之力。金赤光芒在刃上流转,如音波回旋,又似火焰升腾。
她猛然挥斩。
一道弧形斩击破空而出,金光撕裂黑雾,直击琴面。
轰!
琴身剧震,三根琴弦齐断,断裂处迸出黑血般的雾气。贺九瑛指尖溢血,身形一晃,终于退了半步。
她低头看着断裂的琴弦,神情未变,却多了一丝冷意。
“你学会的,只是她用过的招。”她抬眼,声音依旧平静,“你以为融合音火,便能胜我?你不过是在重复她的路。”
萧云璃未答。
她站在焦土中央,火刃垂于身侧,指尖仍有音波余韵流转。她知道这一击尚未真正伤及贺九瑛本源,对方仍在掌控幻境规则。但她也清楚,自己已迈出关键一步——音波不再是敌人压境的武器,而是可被她掌控的利刃。
她将火刃缓缓收回识海,同时引导那股新成的音波之力沉入丹田。双术初成,根基尚不稳固,需以灵枢共鸣之法温养,方能真正化为己用。
她立于残碑之间,周身火纹隐现,音流绕体如环,如护甲,如脉搏。
贺九瑛抬手,将断弦收入袖中。她未再拨琴,而是轻轻一弹指尖,一道极细微的音波扩散开来,不攻人,却震动整个烬墟空间。
残碑微微摇晃,焦土裂开细纹,战场边界开始模糊,如水墨遇水,缓缓晕染。
幻境,即将转移。
萧云璃不动。
她知道此战未终,贺九瑛不会退,她也不能退。她已夺回主动,哪怕只是片刻。
她低声道:“下次相见,不在梦中。”
贺九瑛冷笑:“你出不去的。”
话音未落,整片烬墟猛然一震。
萧云璃脚下一沉,地面裂开,火纹自她足底蔓延,如根须扎入焦土。她感知到,这方幻境正在重组,规则在变,空间在移。她若不稳住双术根基,下一瞬便会失去立足之地。
她闭目,以心火为锚,音波为链,双力合一,沉入灵台。
火与音,在她体内共振。
她立于裂土之上,身形未动,周身气流却开始旋转,形成一道无形的护环。每一道裂痕蔓延至她身前三尺,便被音波震碎,被心火焚尽。
贺九瑛站在残台边缘,素衣猎猎,眸中金赤交织。
她抬手,指尖凝聚一缕黑雾,欲再起音。
萧云璃睁眼,火刃再起,音波附刃,刃尖直指对方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