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源气形成的灰色光晕,在狂暴的虚空风暴中如同一叶脆弱的孤舟,艰难漂浮。
光晕之内,死寂笼罩,唯有凌绝尘粗重的喘息与墨云铮几近断绝的呼吸交错。
凌绝尘紧抱着怀中冰冷的身躯,灵力、剑元,乃至生命本源,皆化作涓流。
不计代价地渡入墨云铮体内,与那蚀骨的魔气争夺着每一分生机。
他面色灰败,唇裂如旱地,唯有一双眸子,燃烧着执拗的光,死死锁在墨云铮苍白如纸的脸上。
墨云铮的经脉在魔气侵蚀下寸寸断裂,生机如退潮般流逝。
破界魔梭造成的伤口周围,血肉乌黑,仍在缓慢蔓延。
即便是九转还元丹,面对这针对本源、带有强烈腐蚀的魔气,也收效甚微。
“冷……”墨云铮在昏迷中无意识呓语,身体微颤,向唯一的热源瑟缩。
凌绝尘收拢手臂,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
那生命流逝的冰冷触感,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无力。
他不能失去他。
这念头如惊雷,在他枯竭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不知漂流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微光——
一块微小、散发着微弱引力的破碎星骸。
在这广袤虚空中如尘埃般不起眼,却成了他们此刻唯一的希望。
凌绝尘凝聚最后的力量,操控光晕,艰难坠向星骸。
砰!
灰色光晕如泡沫般破碎,星形玉佩光芒黯淡。
凌绝尘抱着墨云铮,重重摔落在冰冷岩面上。
他闷哼一声,咽下喉头腥甜,连稳住身形的力气都已耗尽。
不及自查,他立刻将墨云铮小心平放。
环顾四周,这不过方圆数里的死寂岩石。
无大气,无水源,无生命痕迹,唯有永恒的黑暗、寒冷与远方星光。
绝地中的绝地。
但至少,暂时脱离了致命的风暴。
目光回到墨云铮身上,凌绝尘的心沉入谷底。
气息几近于无,胸口乌黑已蔓延至锁骨,面色灰暗,唇呈深紫。
常规之法,已然无效。
凌绝尘的目光,落向自己左腕未愈的伤口。
一个凶险至极的念头,疯狂滋生。
剑修心头精血,蕴含毕生修为精华,至阳至刚,系剑灵本源,亦系生命根本。
效力远超寻常精血,然消耗过度,轻则修为大跌,根基受损;
重则剑心破碎,身死道消!
但此刻,他眼中毫无犹豫。
并指如剑,指尖凝起一抹纯白剑芒,直刺左胸心口!
“嗤——”
轻响过后,一滴金红色、内蕴无数微小剑影的血液,自心口缓缓渗出。
此血现世,周遭冰冷空间竟温暖一丝,磅礴生机与凛然剑意弥漫开来。
心头剑血!
凌绝尘面色瞬间金纸,身形摇晃,几欲栽倒。
他强撑着,用颤抖的手指托起那滴蕴含恐怖能量的血珠。
望着墨云铮毫无生气的脸,他眼中是化不开的痛楚与近乎虔诚的决绝。
“云铮……”声音沙哑不成调,“活下去……”
俯身,将那滴珍贵无比的心头剑血,轻轻点于墨云铮眉心印堂。
嗡——!
金红血珠如具生命,瞬间融入。
一股温暖浩大的力量,如旭日东升,骤然在墨云铮冰冷体内爆发!
至阳至刚的剑血之力,如炽热洪流,所过之处,阴寒魔气如遇克星,发出无形尖啸,冰消瓦解!
破碎经脉在生机滋养下缓慢修复,乌黑伤口渗出恶臭黑血,颜色渐淡。
墨云铮灰败的脸上,终现一丝微弱血色。
虽仍昏迷,但那游丝般的气息,已明显稳定、有力了些许。
有效!
凌绝尘心神一松,巨大疲惫与虚弱如潮淹没。
眼前一黑,喷出淤血,重重倒在墨云铮身侧,意识沉入黑暗。
无名星骸,重归死寂。
唯有远方永恒星光,冷漠注视这对相依倒地的人。
凌绝尘气息微弱,心口伤处仍缓慢渗血。
为逼出那滴心头剑血,他代价惨重,剑元近枯,剑灵本源受震。
墨云铮魔气暂压,伤势好转,却仍深度昏迷,生死未卜。
他们如两具被遗弃的残破人偶,偎依在这冰冷岩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日,或更久。
墨云铮长睫微颤,艰难睁开一线。
陌生黑暗的星空,以及……近在咫尺的,凌绝尘那张毫无血色、死气弥漫的脸。
心口那刺目的伤与未干的血迹,刺痛了他初复清明的眼。
昏迷前的记忆碎片涌入——袭来的乌光,凌绝尘惊怒的呼喊。
自己义无反顾的阻挡,还有……最后那温暖强大、带着熟悉剑意的力量……
是凌绝尘……救了他!
可他……怎会如此?这伤……这气息……
墨云铮心猛地揪紧,恐慌与剧痛攫住全身。
他想抬手,想触碰,想确认他是否活着,然身体如被碾碎重组,动弹不得。
他只能努力转动眼珠,凝视凌绝尘近在咫尺的、安静的容颜。
那总是紧抿的冷冽薄唇毫无血色,长睫低垂,投下淡淡阴影,脆弱得令人心惊。
一滴滚烫液体,不受控地自眼角滑落,瞬息冰凉。
他想唤他名,喉如砂磨,只余气音。
“绝……尘……”
微不可闻,消散于真空。
凌绝尘毫无反应,唯胸膛微弱起伏,证明着生命的顽强。
墨云铮闭目,无力与心痛几欲再次将他吞噬。
但他知不能倒。
凌绝尘为他付出至此,他必须活,必须恢复,必须……带他离开!
他开始拼命地、一点一滴地,调动体内被剑血唤醒的微弱生机。
尝试运转功法,汲取这死寂星骸上稀薄近乎无的灵气。
每一次灵力运转,都伴随经脉撕裂之痛,他咬紧牙关,默然承受。
星光之下,一者重伤濒死,一者昏迷不醒?
二人如被遗弃的星尘,在这无名角落,为彼此,与命运顽强抗争。
而遥远星空中,由赤魇魔尊亲率的、煞气滔天的魔族舰队。
正撕裂层层空间,朝着极东归墟,疾驰而来。
风暴,远未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