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进入晚秋,眼看要步入初冬,树上的落叶好似商量好了一般开始掉落。
丫鬟们已经提前换上冬衣,拿着笤帚每天都在清扫府里各处,可落叶好似就跟扫不完一样,转身的工夫就又飘来一层。
李归宜穿的很厚实,屋内还点着炭炉,很是温暖。
一到天冷就手脚冰凉的毛病在这里也是如此。
李归宜手里还捧着一个手炉,另只手搭在榻几上,云欣在给诊脉。
“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畏寒,是从根底下带的,后期又加上落水引起的寒症,冬天会更惧冷,多穿衣裳注意保暖就没问题,我再给你开着暖身子的汤方,没有副作用,平日可以一天喝上一碗。”
“谢谢你,云欣。”
这段时间云欣几乎一天跑两趟来给她诊脉。
云欣笑笑,“咱们俩就不说这个了。”
她一副咱俩好的样子。
李归宜也跟着笑了笑。
云欣坐下埋头写药方,春阳端着一个汤盅走了进来。
“大娘子,喝点三红粥吧,夫人特意让厨房给熬的。”
红豆红糖红枣,称为三红。
还冒着热气。
李归宜示意春阳,“先放下吧。”
很大一盅,她怎么能喝的完。
李归宜招呼一旁写药方的人,“云欣你也喝一碗吧。”
“不用了,你喝吧。”
“这么多,我喝不完的,你也喝一些,暖暖身子。”
李归宜亲自给她盛了一碗,不容拒绝的递过去。
云欣推辞不过,还是不好意思接下。
红豆软糯,红糖香甜,红枣又软糯又香甜。
文火慢炖一个半时辰,让食材彻底的绽放。
就这一碗,怎么可能不好喝。
两人挨着坐在一起,喝着甜蜜的三红粥,一勺下肚,全身暖洋洋。
李归宜放下碗,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余光看到云欣也放下碗,她才开口。
“对了云欣,我想问你一件事。”
云欣手一僵,还是故作淡定的看着她,“什么事?”
“你这个月来月信了吗?”
云欣眼里划过震惊,随后整个人的气势都缓了下来。
她还以为要问在西疆发生的事呢,吓死她了...
云欣眼神闪烁一瞬,故作轻松回答,“昨日来的,怎么了吗?”
李归宜摇摇头,“没事,我就想着你有没有月事带,要是没有我给你拿一些干净的。”
昨日来的...那就说明云欣没有怀孕。
云欣点头,“拿够了,我昨天还缝了两条新的,够用。”
“那就好。”
李归宜示意春阳和春桃出去。
云欣看到,心不由又提了起来,她甚至紧张的吞咽起了口水。
这架势一看就要问悄悄话。
李归宜放低声音,尽量展现的没有丝毫攻击性,让人不会对她起防备。
“云欣,你别怪我多事,实在是看你最近消瘦不少,我也挺担心的,你到底在愁什么?”
这是李归宜第二次问,云欣拒绝了一次,这次她不想再拒绝。
不过她依旧有些忐忑。
“我和你说,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云欣的态度很是小心翼翼,似乎是在害怕,也像是小动物把自己最脆弱的肚皮颤抖的露在其他人面前。
看着很是让人心生怜惜。
李归宜立马摇头,“当然不会!”
云欣仔细看着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
“那我和你说...我和赵毅因为一次意外...同床了...”
云欣艰难的说出来,头也垂下,双手也因为难堪搅在一起。
这是她能想到最隐晦,不会让她害羞,还能听明白的词语。
听不到李归宜的回答,云欣的心跌到了谷底。
果然,她很丢人吧...
半晌,李归宜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你挺害怕的吧?”
代入对方,此刻的她应该是害怕无措的心情。
温柔的声音把云欣唤醒。
她惊诧的看着李归宜,“你竟不觉得我丢人?”
古代女子名声比命都重要,李归宜竟然没有鄙夷自己?!
云欣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眼中甚至溢出泪花。
她这些日子过得一直很憋闷,这事憋在心里,每到夜里独自反复拿出来折磨自己。
云欣是现代人,她对发生关系看的并不太重,让她为难的反而是其他。
李归宜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这事难的还是我们女子,咱们就别各自为难了。”
李归宜想,云欣是现代人,她难道对婚前亲密行为看的这么重?还是另有隐情?
云欣听到她这么说,惊讶的同时又觉得暖心。
能碰到李归宜这样的女子,她真是幸运,心中被打开一个宣泄的窗口,许久的压抑得以释放。
这些事她不敢对人说,她怕看到人鄙夷的目光。
幸好,归宜不一样。
李归宜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柔声问着,“你们是两情相悦?”
听到两情相悦,云欣眼中闪过迷茫,她沉默一瞬,最终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解释。
“...是因为中了催情香,意外发生的。”
李归宜心里一沉。
她不回答两情相悦,难道是因为...
“你有喜欢的人吗?”
“……”
云欣低垂下头。
李归宜大惊。
她难道喜欢谢永年?
云欣缓缓开口,“我也不知道...”
语气里满是困惑。
“赵毅他很好,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会出现,让我开心,给我买好多好吃的,他的心意我能感受到...但是...”
果然是男二的标配。
李归宜听到但是,就能接出下句。
“但是你对他没感觉?”
不过云欣却出乎预料的否认。
“不是没感觉,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人差距太大,他是指挥使,又是皇子,我什么也不是,每天就鼓捣药材,把脉施针采药治病...身上都让药腌入味了。”
李归宜明白了,云欣是觉得自卑,因为二人不论是身世还是自身差距都不小,更何况这里是古代,更是看重身份阶级。
就连自己也是,如果不是谢永年受伤诊断为绝嗣,侯府的大门绝对不会为小门小户的李家敞开。
更何况赵毅的身份并不是一般的富贵,他爹可是当今圣上,他娘更是得宠的妃子。
云欣的理解,二人便是云泥之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归宜理解她的不安,更是为她感到心疼。
云欣喜欢上了赵毅。
但是阶级是横在二人身前的鸿沟。
云欣察觉到对方心疼的目光,她自嘲的笑了笑,故作轻松的回答,“就这样吧,我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躲着他,等过段时间,也就都忘记了。”
这也是她除了为王夫人贺寿外,跟着谢永年回京的另一个目的。
她决定躲着赵毅,直到二人都冷静下来,认清现实。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云欣眼中有些疲惫,李归宜捕捉到,便结束话题,让她回去休息。
云欣走出门外,吹来一阵穿堂风,她裹紧衣裳,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肚子。
眼中闪过悲伤。